【132】化腐朽為神奇,坑荀楓(2 / 3)

“爹。”冷幽茹平靜地行了一禮,喚道。

諸葛嘯天的眸色一厲,狠拍桌麵:“給我跪下!”

一股強勢的威壓自四麵八方排山倒海而來,不見風雷海嘯,不聞山崩地裂,卻宛若怒海狂瀾,更勝似地動山搖。

冷幽茹的眼皮子動了動,提起裙裾,依言跪好。

諸葛嘯天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聲若寒潭道:“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別跟我談什麼你是冤枉的那起子廢話!”

冷幽茹的長睫微微顫動,語氣如常道:“兒媳何錯之有?我的琰兒就該死,其他人就該活?”

諸葛嘯天的眸子一眯,溢出了點點凶獸般的危險波光:“蠢笨如豬的東西!琰兒不該死,可你報仇能不能搞清楚對象?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與諸葛家為仇,攪得諸葛家天翻地覆,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細碎的聲音:“您又怎麼知道我沒弄清對象?”

“哼!就你這豬腦子,哪怕弄清對象了,也隻是更好地掉進對方的陷阱而已!”諸葛嘯天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在她漸欲崩潰的情緒裏,質問道,“我問你,這婚是誰賜的?回答我!”

冷幽茹咬了咬唇,道:“皇上。”

“你絕育是怎麼造成的?”

“自然血崩。”

“解藥是誰弄丟的?”

“冷承坤。”

“這些與諸葛家沒有半點兒關係吧!”諸葛嘯天的眸光越來越冷,聲線也越來越沉,“皇上賜婚之前,流雲和她就在神廟拜了堂成了親,雖然沒有大周頒發的婚書,可在我們喀什慶,他們就是受天神庇佑的名正言順的夫妻!小鈺就是我們諸葛家的長子嫡孫!你說,我們拿了解藥,憑什麼不救元配的兒子,要救你這續弦的兒子?”

冷幽茹的心仿佛被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渾身都開始顫抖!

諸葛嘯天繼續烈火烹油:“還有,你怎麼不想想,以你大哥的謹慎,為何在任務途中醉酒,還憑空弄丟了一顆解藥?你難道沒懷疑是誰動了手腳,或者……皇上給的解藥原本就隻有一顆?!再還有,你難道不奇怪,百轉丹是南越的奇藥,為什麼那麼巧,琰兒和鈺兒中毒,大周皇帝的手裏就備了它?”

冷幽茹的呼吸突然一頓,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我原本以為大家這麼多年對你的包容足夠磨去你心底的怨恨,也以為你天資聰穎終有一日能想明白其中的歪膩,誰料你……”諸葛嘯天按耐住回憶去世孫兒的痛楚,字字如冰道,“摸不清敵人亂打一通,這要在戰場上,你就是個叛徒!你是不是想著,皇帝賜婚,冷家弄丟藥,諸葛家舍棄諸葛琰,所有人都對不起你?!所以,你構陷冷薇讓冷承坤飽嚐痛失愛女的滋味!又給小汐和玲瓏下藥,使得諸葛家的香火無法延續?!然後,你毒害流雲,依次為籌碼勾結平南王府,意圖助平南王府推翻皇權,讓皇帝也嚐嚐跌入穀底的感覺?!”

冷幽茹的指甲掐著大腿,連帶著衣物一起插進了皮肉,鮮血一滴滴流了出來,滲透她潔白裙裾,如潑墨般在雪地裏層層暈染。

諸葛嘯天沒有因為她的自虐而停止對她靈魂上的攻擊:“蠢蠢蠢!蠢得我都不想罵你了!明明罪魁禍首隻有一個,你卻誤傷了無數個!還自以為傷得理直氣壯!你就和平南王府勾結吧!勾結到最後,皇帝將你們一鍋端,打斷骨頭連著筋,冷家也跟著翹辮子!反正冷承坤和冷逸軒不肯扶持太子,正好啊,皇帝借機讓別的冷家男兒繼承家主之位!哈哈!你冷幽茹,可真是幫了殺子仇人一個天大的忙!”

其實琰兒和鈺兒的毒到底是不是皇帝派人下人諸葛嘯天查了那麼多年都沒有尋到蛛絲馬跡,以及皇帝到底有沒有打算幹掉冷家的中流砥柱諸葛嘯天也不清楚,畢竟冷幽茹勾結平南王府的事兒非常隱蔽,皇帝應當還不知情。不過真相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冷幽茹會否相信!

冷幽茹的貝齒咬住唇瓣,咬破了一角,鮮血順著尖尖的下顎淌下,但她堪堪忍住了眸子裏的淚水。

諸葛嘯天又道:“傻不是你的錯,但你傻不啦嘰地給人當了槍使就是你不對了!你不曉得坐山觀虎鬥,看平南侯府把皇家整得雞飛狗跳嗎?反正這江山遲早……”

冷幽茹幽幽地看向了他,似乎期待他講出遲早會怎樣,可諸葛嘯天眨了眨眼,咽下了未說完的話!

冷幽茹的眸光一暗,再次堆滿了戾氣和幽怨。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通過一、兩次談話就消散冷幽茹的怨氣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震住她,諸葛嘯天也不沒有辦法!

諸葛嘯天撣了撣藏青色繡狼牙衣擺,所有盛怒的情緒仿佛霎那間退卻,他淡如一尊暗夜的神祗,渾厚的嗓音如鍾,帶著幾許引人膜拜的氣勢,嫋嫋不絕於耳:“不管始作俑者是誰,作為琰兒的爺爺,沒能保護好他我難辭其咎,所以,我決定破格替他進行火葬,許他入駐諸葛家的祠堂,受後世香火,代代富貴。”

未及笄或及冠的孩子死後不得風光大葬,更不能進入宗祠,諸葛琰的屍體被靜靜地埋在一處風水寶地。

冷幽茹的心底防線瞬間崩裂,她幾乎是瘋了似的撲向了諸葛嘯天,渾然忘了眼前之人有多嗜血成性,又在族裏有著怎樣的輩分,淚水奪眶而出,她歇斯底裏地吼道:“不許你動我的琰兒!不許你動他!”

她的琰兒埋在冰冷的地底已經夠可憐了,怎麼還能被無情地焚燒一次?

諸葛嘯天不為她的怒火所攝,隻淡淡地、淡淡地道:“火葬是喀什慶的最高葬禮,這是對琰兒的尊重,未及冠便行火葬並入宗祠的,琰兒將是喀什慶的頭一個。”

這就是文化差異了,大周興土葬,沒有火化的道理,漠北和喀什慶卻更傾向於天葬、水葬甚至火葬。

冷幽茹停住了撕扯的動作和瘋狂的咆哮,定定地看著一臉平靜的諸葛嘯天,不管她露出什麼樣的神情,悲苦、憤怒、哀怨、可憐……諸葛嘯天都淡定從容,神色無波無瀾!

終於,冷幽茹敗下陣來了……

她緩緩地鬆開手,緩緩地跪在諸葛嘯天腳邊,緩緩地捧著他的右腳,用喀什慶最虔誠的儀式,跪伏在地,將額頭點在了他的鞋麵上,淚水奪眶而出:“求您,別燒我的琰兒,我會聽話的……我以琰兒母親的名義發誓,再也不忤逆您的意思了……”

……

諸葛嘯天回了天安居,萍兒給他行了一禮,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白玉鐲子遞給了萍兒,麵無表情道:“補給你的生辰禮物。”

萍兒先是一怔,爾後鼻尖一酸,她的生辰三天前過了,老太君賞了她一套非常貴重的頭麵,老太君記得她不覺稀罕,可老太爺也沒忘……她紅了眼眶,雙手接過,並福著身子道:“多謝老太爺!”

諸葛嘯天擺了擺手,萍兒退下。

諸葛嘯天打了簾子進入臥房,老太君此時正蒙著被子嚎啕大哭,委屈死了,想他想得心肝兒疼,好不容易他來了,自己滿心歡喜、悉心打扮,卻被他當眾懲罰。

嗚嗚……

好丟臉……

“咳咳!”諸葛嘯天清了清嗓子,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老太君鼻子一哼,翻個身麵向了床內側。

諸葛嘯天蹙了蹙眉,走過去掀了她蒙住頭的被子,坐在床頭,道:“還氣呢?”

老太君委屈更甚,淚水掉得越發厲害。

諸葛嘯天就朝床尾挪了挪,將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帶了內力輕輕按了起來,語氣不複人前的冰冷:“有本事做錯,沒本事接受懲罰,你也就這點兒能耐!”大掌又下移捏住了她的腳,含了三分力道按了按幾處穴位,“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幾個又偷懶不鍛煉了吧?在喀什慶的時候,你們幾個身體多棒?別說兩、三刻鍾,半個時辰的馬步也不在話下!你倒是和我說說看,今兒我的懲罰果真重了?”

老太君僵硬酸痛的腿腳像被注入了絲絲暖流,通體舒暢,老太君弱弱地瞪了瞪他,嘴硬道:“一把年紀了還受罰,人家沒麵子!”

“這樣你才長記性!”諸葛嘯天看向她,丟了一句。

老太君咬咬牙,露出了老太爺並不陌生的表情:“諸葛……”

諸葛嘯天一把捂住她的嘴兒,輕咳一聲,睫毛飛速眨動:“不許叫我從前的名字!”

老太君就又要哭,諸葛嘯天像變戲法兒似的攤開手,一枚紅寶石珠花浮現在了掌心,老太君的眼睛一亮:“送我的?”

瞧她變臉比翻書還快,諸葛嘯天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非常非得淡,不細看察覺不了:“我給你戴上。”

老太君羞澀一笑,坐直了身子。

諸葛嘯天將珠花戴在她頭上,老太君喜滋滋地問:“好不好看?”

“好看。”

“可是我又新長了好多皺紋,一定醜死了。”又想哭!

拉過她隱約可見老年斑的並不滑嫩的手,仔細端詳起她麵色紅潤卻皺紋深深的臉,諸葛嘯天的眸子裏暈染開歲月的滄桑,卻“詫異萬分”地道:“哪裏有皺紋?我一根都看不見!”

那是你老眼昏花!嘿嘿,一直昏花下去,我就一直在你眼裏這麼美!

老太君心裏樂嗬,卻仍不罷休:“我頭發都白了,能不醜嗎?”

諸葛嘯天摸了摸她滿頭銀絲,哼道:“黑不溜秋的跟荷塘的淤泥一樣,哪裏好看?有個詞怎麼說來著?銀絲如雪,就是說啊頭發白白的,跟雪花一般漂亮!”

原來銀絲如雪是這個意思啊!

是哦,雪花真的很美哩!那麼,她的頭發也很美!

老太君就抱住諸葛嘯天的胳膊,心滿意足地笑了。

天亮時分,諸葛鈺和喬慧總算分別洗完了指定的戰馬,渾身臭烘烘的,像從茅坑裏撈出來一般。旁邊自有老太爺的心腹高伯盯著,誰也不許偷懶,誰也不許說話,誰也不許幫誰!

諸葛鈺在心裏把老魔頭“伺候”了十萬八千遍,老魔頭不是“歸隱江湖”了麼?怎麼突然又冒出來插手王府的事?今兒他險些沒反應過來,若是不點水玲瓏的穴,就那麼直衝衝地去了花廳,以他對老魔頭的了解,水玲瓏哪怕是孕婦也難免一頓責罰,老魔頭的思維就完全不能以常規標準去衡量!

喬慧敢怒不敢言,她從來不曉得諸葛家還有這樣一號神級人物存在,什麼也不做,隻往哪兒一站就有一股泰山壓頂的氣勢,直叫她小心肝兒一陣亂顫,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她是名門淑女,自小錦衣玉食、眾星拱月,何曾做過這種髒活兒?再說了,不去見老太爺是她的錯嗎?她壓根兒不知情!

看了一眼和高伯交接的諸葛鈺,心裏湧上一層豔羨,原本應該在這裏刷馬的是水玲瓏吧,可諸葛鈺想法設法替她扛下了。安郡王他……

思量間,安郡王迎了上來,滿眼焦急地道:“小慧,累了吧!”

喬慧看了看他凍得發紫的唇,心頭一動,後退了一步:“別,我身上髒!”

安郡王上前,拿出帕子擦了她臉頰的汗和汙漬,歉疚道:“對不起,今天是我好心辦壞事了,我一急就沒做出正確的判斷,結果害你受了苦。你別怨爺爺,他對事不對人,在喀什慶,便是我五歲的弟弟也被他罰過。”

喬慧失落的心再次燃起一絲希冀,人和人是不同的,郡王待她的心不假,她何必奢求郡王事事與諸葛鈺比肩?

她欣慰一笑:“我明白。”

諸葛鈺回墨荷院,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天色已泛白,他滑入被子抱住盡管解了睡穴依舊睡得香甜的水玲瓏,小解了一下相思之苦便到了早朝的時辰,他揉了揉眼,起身離開了墨荷院。

水玲瓏睡到自然醒。

枝繁打了簾子進來,用帳構掛好帳幔,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語氣,正色道:“大小姐,從今天下午開始要給老太君和老太爺晨昏定省了。”

老太爺?

水玲瓏暈暈乎乎的腦袋忽而清醒了大半:“老太爺幾時來了?”

枝繁微微一愣,似是搞不懂水玲瓏緣何問出這樣的話,昨晚世子爺衝出墨荷院之前難道沒和大小姐解釋嗎?枝繁壓下驚愕,說道:“大小姐,昨兒半夜的號角聲就是老太爺吹的呀!”別說院子裏,全府的人都聽見了,隻是沒主子的吩咐,大家不敢輕舉妄動,到了今早一打聽才知是老太爺入京了。沒在喀什慶府邸呆過的人並不清楚老太爺的豐功偉績,也不曉得老太爺非比尋常的口味和手段,是以,大家對老太爺半夜吹號角一事表示了高度的不解和……小小的不滿!

吵死了啊!

水玲瓏詫異地挑了挑眉:“沒聽見。”她當然想不到號角剛吹起,諸葛鈺便點了她的睡穴。

枝繁目瞪口呆,大小姐你是豬啊,那麼吵居然都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