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兒……”水玲瓏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荀奕的拳頭捏得死緊,太陽穴一鼓一鼓,仿佛連青筋都要爆裂開來:“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麼不堪,我父皇在你眼裏也這麼不堪!難怪你總對二弟那麼好,他是你和心愛之人生的孩子!而我,是你仇人的兒子!”
“不是的,奕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母妃解釋,母妃……”水玲瓏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走過去,試圖拉住他的手,荀奕卻一把甩開,隱忍著淚水,打斷了她的話,“我對你那麼好,比對母後還好,你為什麼不能像我愛你那樣愛我?誰都比我重要,不管是諸葛鈺還是荀煥!”
水玲瓏泣不成聲:“奕兒,你誤會了,我剛剛是在氣頭上,所以有些口無遮攔,我心裏……是把你和開心放在同一個位置的!你相信我……”
“夠了!”荀奕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淚水因為這劇烈一喝導致的身形震動而滑落了雙頰,這模樣,便是姚老太君看著也不禁紅了眼眶。姚老太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皇上,您要保重身子,切不可動怒,動怒傷肝啊!”
荀奕冷冷地掃了水玲瓏一眼,邁步離開了原地,水玲瓏無聲地落著臉,在姚老太君與她擦肩而過時一把抓住姚老太君的胳膊,咬牙道:“南宮雪,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自問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你和姚家的事,你為什麼這麼陷害我?我又是替誰守住的江山?”
姚老太君滿是滄桑的眼底劃過一絲哀涼,沒有立刻回答水玲瓏的話,而是將視線投向遠方,一看,猶如定格在了一朵華麗的牡丹之上,再看,又好似透過牡丹望向了無邊無際的死亡,是的,她的語氣頗有些視死如歸:“老身用了點兒激將法,但親口道出那些刺痛皇上心坎兒之言的是太妃娘娘自己。”
所以,你是咎由自取!
姚老太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幾乎崩潰卻強壯鎮定的水玲瓏,暗付她不愧是能忍,這要換做別的女人,怕是早嚇得六神無主了,但正因為如此,才能證明她的表現都是真的!
姚老太君追上了荀奕,荀奕氣得不輕,坐在炕頭一邊掉淚,一邊捶桌子,滿打滿算,他今年也才十三歲半,尋常家的孩子在他這年齡根本單純得不像話,他沒鬧騰沒當眾發脾氣已經實屬不易了。姚老太君點了點頭,果然是帝王之材,可塑性極高,換做她的幾名重孫,指不定鬧出什麼不可挽回的錯兒了。姚老太君在他身旁坐下,拿帕子擦了他眼底的淚水,憐愛地歎道:“皇上,太妃娘娘在氣頭上,話就說得重了些,您別往心裏去,苦了自己,心疼的卻是太後娘娘。”
這話是有玄機的,就不知荀奕聽不聽得明白。
荀奕任由老太君擦了他的臉,可縱然再堅強、再隱忍的人,被最愛的人狠狠傷害了一把,都無法不難受得一塌糊塗,他皺眉,狠敲了敲自己腦袋,幾乎要嚇暈姚老太君,才蹙眉道:“老太君你告訴朕,太妃的話都是假的!她撫養朕不是因為母後拿父皇的遺照逼她,而是她喜歡朕!這些年她不走是因為她舍不得朕……”
姚老太君沒想到荀奕對水玲瓏的執念這麼深,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荀奕這回大抵很難原諒水玲瓏了,姚老太君眸光微閃,握住他不停敲打腦袋的雙手,低下頭,靜默不語。
這是一種無聲的辯駁,荀奕不傻,他會出來了。
姚老太君倒了一杯茶遞到荀奕的手中,並語重心長道:“皇上,請您不要陷在莫須有的感情中無法自拔,當務之急是要穩住您的江山帝業呀!”
半個時辰前,姚府門口,馬車內。
水玲瓏挑開簾子往外看,荀奕傾國身子,順勢望去,卻隻看到一輛緩緩駛離的馬車,他問:“母妃你看什麼?”
水玲瓏放下簾子,疑惑地吸了口涼氣:“我在看剛剛上了馬車的人,是房媽媽親自送她出府的,像房媽媽這種地位,便是連我都不一定能得她親自迎送,我倒是不知,姚老太君幾時有這般看重的人了。”
“男的女的?”荀奕追問。
水玲瓏道:“女的,裙衫的款式和鞋子的花樣來看,應當是已婚女子,可惜,沒看見容貌,具體多大我無從判斷。”
荀奕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管她了,姚家出了三任皇後,早就是大周當仁不讓的第一家族,會認識一些德高望重的人不足為奇。”
不知想到了什麼,水玲瓏眉心微蹙,略有擔憂之色:“奕兒,你信不信母妃?”
荀奕微微一愣:“母妃希望我信你什麼?”
沒有不經過大腦便一口說“信”,這是帝王的多疑,也是帝王的謹慎。
比起雲禮,水玲瓏覺得年少的荀奕具備許多優秀帝王的特質。水玲瓏看向荀奕,一本正經道:“如果母妃告訴你菩提子本身就是一項醞釀了十三年的陰謀,其目的就是要讓梅清兒入宮為妃,你信不信?”
荀奕大驚:“啊?”
水玲瓏幽若明淵的眸子裏浮現起一絲晦暗難辨的波光:“你難道沒發現那一夥人很奇怪嗎?那天……”
柳綠笑著道:“奴婢剛隨梁太醫探望了梅小主,梅小主沒什麼大礙,奴婢便回來複命。半路,奴婢碰到了皇上,奴婢想著皇上好歹是梅小主的夫君,這事兒告知他一聲是應該的,奴婢就說了。然後呀,皇上急得不得了,理都沒了,理都沒理奴婢就那麼走掉了!奴婢回頭一看,皇上去的方向可不正是梅小主的馬車麼?”
她聞言歡喜:“皇上當真去看梅小主了?”
柳綠點頭如搗蒜:“千真萬確!您要是不信呀,待會兒皇上回來,您大可問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