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事看到這裏,與神龜:“啊呀,騰海蛟這下要出洋相了。”神龜問:“為什麼?”錄事:“他身上沒錢了。有道是世道艱難錢作馬,他就是有一身本領,沒錢也做不成英雄了。”神龜:“他這樣的好人,總不至於碰在這個坎兒上吧?”錄事擔心地:“但願他能找到錢,為臘梅的娘辦完後事。好事為什麼常要多磨,做個好人真不容易哪!”他倆正擔心著,隻見騰海蛟已跨進了慢吞吞酒店門口。
一進酒店門,就急急地與黃福泰:“黃先生,請你把這個月的工錢預支給我吧。”
黃福泰正埋著頭撥拉算盤,象是沒聽見,撥拉了好一陣,才抬起頭來,拖著長腔:“我海蛟呀,你大概又在幹什麼仗義疏財的事了,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也不想娶個女人,立個家業。”
此時的騰海蛟滿麵臉通紅,象噴著一層牛血,粗硬的脖子上彈著一根根青筋,一股餘怒未消的樣子:“對,你的對,但今我是爭氣不爭財。那蔣一品笑我買不起棺材,收不起老婆婆的屍體,今,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買這口棺材。黃先生,你把工錢預支給我吧。”
“這……”黃福泰沉吟著。付工錢嘛,又怕連累了自己,特別是聽見他要與蔣一品作對,心中不免“錚”地一下,他知道蔣一品的份量,得罪了他,肯定有一連串的麻煩事會來。不付嘛,騰海蛟可是棵搖錢樹,不能輕意得罪。騰海蛟是黃福泰特地請來做掌杓師傅的,當時並不是因為他燒菜手藝好,主要是因他有一身武藝,可以震懾象湯官之類的潑皮無賴。剛請到騰海蛟的當,一幫潑皮無賴來店裏白吃白喝,還挑肥揀瘦,喝五吆六的,其實他們是聽見店裏雇了一位老本,潑皮們來相相角色。黃福泰指著他們,輕聲告訴騰海蛟:“就是他們,這幫人吃完了還要收保護費。”一會兒,這些流氓尋個借口,圍著騰海蛟打,被海蛟赤手空拳打倒在地,還有一個還被拋進水缸裏,嗆得可憐,後來聽那個嗆水的就是湯官。從此後,慢吞吞飯店太平了,沒人再敢來滋事生非,這些混混見到騰海蛟還不住地點著頭,客套起來。
在烹調工夫上,騰海蛟剛來時得確是門外漢,特別是佐料把握不準,鹹淡不勻,鮮辣不穩,老顧客逃走了好幾個。但後來經他的鑽研與悟性,他的手藝日日見功,不管煎的炒的,煮的湯的,都燒得味美色鮮,特別那炒麵,更是炒的好,硬鬆鬆,油光光,買主們吃了,都:“跑遍下十八省,炒麵要數慢吞吞”,逃跑的顧客又是回來了,還帶來一些吃客。
騰海蛟還有一個怪脾氣,看見扛轎的,擔腳擔的,象是見了自已舅子一樣,從不瞧不起。他:“這些人是真的窮苦人,賣勞力錢。攢來的錢一分都不願花,他們的家裏上有老下有呀。”
確實,這幫苦力有的寧可蹲在店門口幹啃麥餅,連一碗粥都不舍得買。看官可能不知什麼叫麥餅,這種麥餅在台州地區多見,這些苦勞力曆代就用很大的竹筒藏麥餅,竹筒加蓋後很幹燥,不會發潮,夾上一點芝麻黛條,真是個最香的勞工飯了。裝麥餅的竹筒有的還是祖上傳下的,通體的醬紅色,就象是苦力們的膚色。
有的苦力會進到店裏來,在水缸裏舀碗水喝,有的可能是在體諒店主的難處,寧可蹲在門外幹啃,也不進來討水。見到此狀,騰海蛟就與老板商量,在店門口設一個冷茶缸,掛上幾個舀水的竹筒,讓苦力們吃。別看他五大三粗的,他的心卻是豆腐做的,看見可憐的乞丐,特別是那些拖兒帶女的老婦女,他更同情,殘羹冷炙會送給他們,他,看到她們,就會想起自己的去世的娘。
他的祖藉在臨江,祖父乃是個赫赫有名的清代抗倭名將騰金龍。民國後,家道中落,母親辛勞一生,終於也離開人世。此後,騰海蛟如脫韁的野馬,隨風飄飛。他從母親的故事中,在俠義的傳奇中,受到了啟發,就到處拜師學武藝,三年後學成回來。
為了生活,他到處傳教拳藝,早些時在前同,後又去打雷當拳師。二年前,要不是被鬼子的子彈擊傷,身體受到傷害,他是不會來做廚師的。
事情是這樣的:銀安縣瀕海的一個山嶴裏,有一個村莊,叫雅士村,約有五百個煙灶。在唐代晚期,這裏出了幾個京官,現在到處還留有古代的建築痕跡。原有的聖旨亭,著衣亭,惜字亭,寵坊,褒義祠,銀匠鋪,鐵匠鋪等建築都已成斷壁殘垣,隻剩下後門山火煽岩崗腳下的一個“肉身神祠”。此洞係自然地質現象,高寬均約丈餘,深約十丈。洞底奉立一尊“肉身神像”,據是唐代村內的姬姓的某個進士,官居平章,生前曾恩澤鄉閭,死後用生漆家布裹身,外敷以泥巴,貼上金箔,描上丹青,奉為神靈。據不久,村內有個應姓的京官死後,也依此法同坐於洞內神龕。隨著朝代的更迭,雅士村隻剩下應姓一族,姬姓不知何時遷出村外,支脈散布於銀安、銀珠及銀山等地。而兩尊的“肉身神像”也不知在何年何月隻留下一尊,現已是麵目全非,分不清五官,辨不明四肢,隻剩下一團黑呼呼的大泥巴。但祭祀祖宗是農耕氏族的頭頂大事,沒有祖宗哪來的子孫。因分不清這團泥巴究竟是誰家的祖宗,曆來兩姓之間就有不成文的規定:應家人是紮根族,當盡地主之誼,清明節上午讓給姬姓人先祭,下午才由應家人祭。兩家人一直相處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