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珍娘篤信佛教,每月的初一、十五拜菩薩念經要吃素。為了使娘能過個幸福甜美的中秋佳節,大家能歡聚一堂,喝酒吃肉吃月餅,方國珍就下令將中秋節改在八月十六。自此,方國珍所轄州縣的中秋節就比其它的地方晚了一。
正當人們沐浴在銀輝之中,觀賞著玉盤清純欲滴的風韻時,忽見月亮邊緣如染上了“淡墨”,這絲淡墨一層層地向月亮裏漫漶,一刹那,遮住了整個月亮,一時間陰風聚起,光失色,人們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啊,狗呔月亮了,快快趕跑它!”狀元橋上一個長眉白須的老者大叫一聲,隨手用拐杖敲擊著橋欄杆:“嗬去,嗬去!”地向昏月大叫著。經他一叫,狀元橋及兩岸賞月的人們紛紛拿起洋麵盆,銅茶壺,鋼筋鍋等響器拚命向月敲擊著,一片是趕狗的聲音。店麵前有些老婆婆趕緊擺上了一盤盤香燭,水果,月餅,嘴裏念著觀音懺,請求觀音菩攘災卻難,別讓災禍降臨給縣城。有幾位老婆婆還跪在大米篩裏,嘴裏不停地叫著:“佛還光,佛還光!”一會兒,有個水龍會會員提著報火警的大鑼滿街地敲起來,衝的鞭炮“劈嚦啪啦”地響起來。妙香寺的的長老立即召集全體和尚做佛事,對祈禱,一刹時香火嫋嫋,鍾磬齊鳴。長老還吩咐僧人擊打起鍾鼓樓上的的鍾鼓。鍾樓上的這口大鍾,鑄造於元大德元年,重達數噸,由當時全城善男信女捐助金、銀、舊銅合鑄而成,鍾體上刻滿梵文,鍾聲一響,可波及方圓十五裏地,北鄉有座謝鍾山,就是北傳鍾聲的終點。城縷上的夥子也停止了鬥歌,也仰頭對黑月亮吼叫著。此時的城,似乎是一口沸水的鍋,剛才那種在清風明月中悠閑自在,塗金抹銀的臉孔都不見了,換上了一張張惶恐與不安的麵孔,在陰淒淒的夜色中發泄著對狗的幾分憎恨。
李廉夫縣長頭戴白色金絲草帽,身穿一通白色西裝,腳穿尖頭黃牛皮鞋,手握文明棍來到街上,他見到中街至狀元橋一帶二百多號店鋪前幾乎都擺起了香案,許多老人撲在地上,腦殼敲著青板“咚咚”地磕頭,滿街都是跳著叫著趕狗的人們,滿空都響著炮仗聲和各種金屬的混合聲。看到此,縣長不覺怒火中燒,他低聲地罵了一聲:“愚昧!”就提起文明棍對著慢吞吞門前的香案“嘩啦!”一下橫拽下去,香盤、燭台、果品紛紛滾落到街心的青石板上。
“大膽毛賊!”黃福泰正伏在地上祈求,忽見有人砸他香案,還沒起身就罵了一句。
“蠢夫,還敢罵長官!”李廉夫當頭一棒,黃福泰腦袋被敲得“嗡嗡”作響,眼冒五彩金花。起身定晴一看,原來是李縣長,嚇得忙又跪下,直叫著:“啊,李縣長,我罵錯人了,罵錯人了,請高抬貴手!”一邊叫著,一邊用兩手擋住腦袋,生怕再挨第二下。李廉夫見他這副可憐相,也住了手,丟下他,用棍子向前一桌桌橫掃而去。狀元橋的人們一見縣長發怒了,個個停止喊叫,藏起了洋麵桶等響器,有些店麵還趕緊撤走了香案桌,還有人飛快地奔到妙香寺通知壞消息,一會兒,鍾樓上的鍾聲停止了。
李廉夫橫掃了十幾桌後,火氣稍微了些,他邁上高高的狀元橋頂,挺立著身向眾市民訓話:“什麼時代了,還相信上有狗?愚昧,愚蠢!如果讓主堂的法國傳教士傳到法國去,法國又傳到美國去,這些歐美文明國家豈不要笑掉大牙?什麼風俗習慣,我看是陋俗,是俗不可耐!今後凡再出現諸類情況者,作擾亂冶安罪論處!”狀元橋兩岸鴉雀無聲,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透。黃福泰垂著兩手,筆直站著,不敢去摸額頭上的鵝頭疙瘩。
李縣長知道,憑他的一通訓話是不能使“愚民”們一下子覺醒的,這關係到民眾的文化
素養問題。千百年的傳統文化習慣,它如一張張大網,籠罩住百姓的思維。他們如井底的青蛙,看見的永遠如井口般大的。想他自己,出過洋,留過學,接受過歐美的新思想,腦子裏滋養著新思維。就任前是何等的意氣奮發,多想展示自己的才華,那文韜武略,滿腹才情想是施展的時候了。總以為全縣的百姓會以他為軸心,他轉三百六,百姓們不敢一百八,齊心協力,向著文明幸福邁進。想不到,傳統的文化習慣有如此大的慣性,要想逆轉它是如此的吃力。那千斧頭劈不進的朝北老柴株,就象是那種傳統的疙瘩。國民素質如此低劣,使他焦燥不安,大動肝火。
但他也知道,傳統文化並非都是陋俗,曆史上的許多正麵人物也都是人民的楷模,是世代值得頌揚的英雄。縱觀該縣的曆史,這些人物多以硬骨頭殊稱,他們的故事足可以使人掩巾三哭。為此,李縣長也倡導向他們學習,以振民風。按照本縣習俗,每一屆新任縣長上任,下車伊始,就得率全班政府人員去城隍廟謁見城隍爺,並留宿城隍廟,並在神前發誓,決不欺淩百姓。並要去西六外郊農壇。厲鬼壇舉行大祭禮,以求神靈庇護,保縣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而李縣長卻認為此俗太陳舊,而隻堅持了祭孔的禮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