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荀之活到二十六歲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班主任說教,他穿著一身正統西裝,溫文儒雅的氣質。在員工眼中他是高高在上,兢兢業業的偉大律師。而現如今在班主任眼裏,他就是個教育不周,粗心大意的監護人。
班主任留著一頭地中海發型,天靈蓋光禿禿的隻有四周毛發健全。一看就是為孩子們操心過度導致,他生氣的摸一把錚明瓦亮的腦袋。圓規被他狠狠拍在桌子上,“許千川拿這玩意兒抵在同學的喉嚨上!”
他起初還有點不太相信,那姑娘縱使脾氣再大也不至於對同班同學起殺心。再說許千川在他心中不過是個遭遇淒慘的十六歲孩子,哪能做出這種離譜的事情。
但是經過班主任的陳述,他在心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許千川把厚厚的一摞作業搬到辦公室,語文老師見到她抖了一下,下意識避開視線。
現在,不僅同學害怕她,就連任課老師也恐懼她。
班主任大發雷霆,讓她來自己麵前承認錯誤。許千川方才欺負同學的氣勢一掃而光,唯唯諾諾的站在景荀之身旁。
“許千川,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沒有。”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
景荀之深深歎氣,從後邊拍了一下她的背。
許千川咬牙說:“對不起,我不應該拿圓規傷害李錘。”
“這就對了!”班主任雙手抱臂,滿意的說:“要是再有下次,直接開除!”
兩個人麵部表情一模一樣,陰沉的離開學校。
景荀之握住方向盤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幹淨的指甲被修理的很平整,在陽光下透著微微的粉紅色。西裝襯衫挽到手肘處,露出銀黑色的薄表。隻屬於男人的硬朗手腕隨著開車的動作,薄表表麵一閃一閃發著光。
微風徐徐從車窗緩緩吹進來,他順滑蓬鬆的頭發像音符似的輕輕浮動。
許千川在副駕駛盯他許久,也不見景荀之說教自己。
“你為什麼不罵我?”
“我為什麼要罵你?”他反問,他可是文明人。
因為她做錯事情了啊……
許千川努努嘴,終是作罷。轉頭看向窗外,飛速而過的高樓大廈,一排排梧桐樹從眼中劃過。
反正是他多管閑事非要收留她,現在惹禍上身就是自找麻煩。
但她還是禁不住每隔幾秒就偷偷看他一眼,景荀之感受到來自身旁少女奇怪的視線。將車停到樹蔭下,安靜的點燃一根煙。煙霧繚繞,灰霧緩緩上升。他精致的五官宛如在一片仙境中,若隱若現。
像電影的慢鏡頭,美的令人窒息。
“那個李錘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
許千川抓住衣服下擺,抿唇低頭不語。
景荀之耐心的又問:“在學校過的開心嗎?”
“開心。”這是假話。
“有沒有交到好朋友?”
“有……”這也是假話。她回答的越來越心虛,討厭這種類似盤問的對話方式。
景荀之掐掉煙頭,一陣風吹過。他身上好聞的煙草味飄進許千川的鼻子裏,聞著令人舒心。
“千川,你看著我的眼睛。”他大手掰直她低低的小腦袋,眼中充滿認真:“既然我們以後都要生活在一起,兩個人之間不需要隱瞞。明白嗎?”
他深邃的眼睛彷若漩渦,深深將她吸引。隻是四目相對,就根本離不開眼睛。她貪婪的望著他,透徹的黑眸中倒映著自己陰陰沉沉的臉。
“李錘罵我殺人犯,說我殺害了自己的媽媽。”她抵不住景荀之的雙眼,隻好實話實說,說著說著視線又往下移,變得不敢看他。“大家都害怕我,罵我是破鞋生的小破鞋。”
本不該說出口,她害怕景荀之因此討厭自己。
她不要再回到那個肮髒的地下室,更不要重新在酷暑天氣上街要飯。她現在所得到的一切,完美的就像一場夢境。恐慌失去,變得不安煩躁。
書上不是經常說輕易的來的東西,很容易失去嗎。
“你看著我,千川。”他溫柔的聲音拂過她心頭。
視線模糊,終於滿滿的眼淚從眼眶滑落。濕漉漉的兩行清淚,吧嗒吧嗒掉在手背上麵。
景荀之最見不得女人哭,更何況是個在學校受委屈的孩子。他手忙腳亂的滿車子找麵巾紙,向來在許千川麵前表現的從容淡雅。現在臉上驚慌失措的模樣倒是逗笑了她,許千川止住淚腺,吸吸鼻子。
“荀之哥哥,我沒關係。”
他停下找紙的動作,無奈扶額。“你怎麼陰晴不定,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言語中透著寵溺的責備。
“你很討厭我吧?我就是個闖禍精,從認識我到現在沒有一天讓你省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