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問你,你覺得今這天下好嗎?”女帝話題又一轉,玄奘不知女帝為何如此問起,但還是老實地回答道:“自陛下登基以來,開荒農墾,鼓勵興商,叫百姓可以安居樂業,衣食無憂。陛下實乃明君也。”
“那你覺得,出家的人多是好,還是不好?”女帝再問,玄奘再次被問住了,女帝道:“士農工商,各司其職,如果天下的人都出家了,無人事農,無人桑種,無人執法,無人駐守邊關,這個天下會變成什麼樣?”
玄奘無言以對,女帝輕輕笑了,“你要見朕之前,想過朕是什麼模樣嗎?”
充滿了蠱惑的聲音,叫玄奘一時失了禮數,抬起頭看了顯得極其年輕的女帝。都說女帝之所以可以當上皇帝,是搶了先太子今日的安王的位子,而且在登基之初大開殺界,叫整個京城血流成河。
沒有見到女帝的時候,玄奘以為,他該勸女帝向善,以仁厚愛民,見到了女帝,他又覺得,那一個據說殺人如麻的女帝,並不是真正的女帝。
“怎麼,朕的問題都很難回答嗎?”女帝揚眉而問,玄奘默念了一句佛語,“小僧曾聽市井議論,說陛下登基之初,殺人無數,讓整個京城都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更不消說,為大唐平定天下之時,死在陛下手中的人。”
“放肆!”有人出言喝斥,女帝揚手,“所以,見朕之前,你打的主意是勸鄭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奘應聲,女帝笑了,“你可知道朕這一雙手啊,翻手可殺萬民,覆手可救蒼生。”
眉頭跳了跳,玄奘看向了女帝的一雙手,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骨節分明,甚至顯得削瘦,或許該說,女帝整個人都很瘦,隻是在那寬大的龍袍下,看得並不清楚。
“說起來,你想要朕向善,朕又想問你了,何為善,什麼樣的善,是真善?又什麼樣的善是偽善?如你,你可知道你為什麼能出現在這裏?”女帝指著玄奘問,玄奘麵露茫然,女帝道:“朕自越國公死後,生下一子一女,至今身邊沒有第二個男人。人人皆道朕對越國公情深不渝,所以,你有了一張神似越國公的臉,哪怕你不想,你也一定會被送到朕的麵前。”
如此直言,玄奘震驚地抬頭看著女帝,女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所以,你知道你自己會有什麼一場嗎?”
“要麼,朕拿了你當越國公的替身,可是,你這和尚的身份呐,若是傳了出來,豈不叫天下非議,朕這帝位,越過了原本的太子兄長,還有軍功卓卓的秦王兄長,還以女子之身為帝,要了你,卻要以天下為代價。”
“還有就是,取你的性命。”女帝目露凶光,嚇得玄奘不禁退了一步。隨後卻篤定地道:“陛下不會的。”
一句話引得女帝身上的殺氣盡散,露出了笑容,“為何?”
“陛下並不是濫殺之人,而且,陛下既然已經明白了有人故意為之,又豈會落入那賊人的算計。”玄奘真誠地開口,女帝看著他,久久不語。
再是一片死寂,還是竇太後喚了一聲元兒,女帝才回過神來,“朕,並不喜歡被人算計,你是棋子,朕自然不會問罪於你。不過,膽敢算計朕的人,居心叵測,朕絕不輕饒。”
“陛下!”女帝言外之意,玄奘又怎麼會聽不懂,“還請陛下大發慈悲,此事莫再追究。”
女帝冷冷一笑,“你求情,你覺得朕因此事追究是朕不仁還是朕不義?”
語氣不善,玄奘卻依然挺直了身子道:“陛下,算計之人,被陛下當場說破,必然心有忌憚,已知陛下不會輕易受人蠱惑,往後絕不敢再起異心,陛下且給他一個機會。”
“這就回到了剛剛朕問你的問題了,什麼是善,什麼是真善,又什麼是假善。你可知道,此人計謀若成,大唐將再起動亂,因此而死的人會有多少?此人居心叵測,是要以天下萬民為代價,以達私欲。所以,在你看來,此人跟萬民比起來,他的命更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