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從外推開。他的眸子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進來的不是她,而是,阿信。
“總裁。”阿信進來,低低喚了一聲。隻見躺在床上的他臉色蒼白,已經沒有多少生氣的樣子,許是瘦了不少的關係,輪廓越發立體。
這樣的他,讓阿信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從前,跟在他身邊打天下的時候,意氣風發,風姿卓越,何曾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也難怪涼煙要那樣子痛苦。
這模樣,即便是不相幹的外人,看在眼裏也會覺得不忍?何況是最親最愛的人……那簡直是最最殘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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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擎天和展夫人站在那兒,聽兒子立遺囑。那一個個安排,都讓他們心如刀絞。展夫人起先還能支撐著自己聽著,到最後終於是忍不住了,背過身去,掩麵壓抑的哭著。
展擎天麵色沉痛的將妻子摟進懷裏,也背過身去,沉寂的看著窗外,紅了眼眶。這一輩子,如何來承受兩個兒子雙雙離去的痛苦?
……
整個病房內,陷入一種壓抑的氛圍裏,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沉窒,有種說不出來的悲蒼。
阿信將簽字筆遞到展慕岩手裏,兩個人的手,都有些顫抖。阿信,是因為傷切……而慕岩,卻是因為虛弱……
“總裁?”阿信擔心的喚了一句,小心翼翼的將筆卡在他虎口間。他太虛弱了,好像下一瞬渾身的力氣和氣息,都會消失一樣……
展慕岩沒有回應他,隻是緊握著筆,在遺囑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他手顫,所以下筆或輕或重,到最後,好似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一樣,手一鬆,他閉著眼,靠在床上。
睫毛微微垂著,在眼下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這樣的展慕岩,沒有一點點鋒銳,倒像個無助的孩子,讓人心疼。
阿信重重的吸口氣,將心頭翻湧的難受,壓下去一些。才俯首和他輕開口:“總裁,我就把這些交給律師了。”
“嗯……”他,輕輕的吐出一個單音字,仍舊閉著眼,似乎在休憩的樣子。阿信抿了抿唇,才說:“剛剛上來的時候,在電梯裏遇上了席秘書。”
聽到這個,展慕岩緩緩睜開眼來,沒有問,隻是望著阿信。阿信沉重的開口:“他知道我們是來……”頓了一下,將那句話忽略掉,才說:“所以,剛剛沒隨我們一起進來。”
展慕岩沒有說話,隻是將視線久久的落在門口,最終,輕輕點頭。是,這樣的場麵,她不出現是好的……讓她放肆的痛哭一場,也好……
“我想休息了。”展慕岩閉上眼,靠在枕頭上,輕語。阿信便趕緊彎身,將他的病床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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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領著律師走出門,在長廊上見著了涼煙。她木木然的呆坐在長廊上,精神恍惚得像丟了魂魄一樣。阿信抿了抿唇,從胸口上的西服裏抽了那塊真絲方巾出來,上前一步,默然的遞過去給涼煙。望著那方巾,涼煙愣了一瞬,緩緩揚起淚痕四縱的臉來,看到是阿信,她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半晌,才艱難的開口:“已經……簽好了?”
“嗯。”阿信沉重的點頭,將方巾放在她手裏,“拿這個將就一下,擦擦臉。”
“謝謝……”她的唇,在顫抖。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拿方巾蓋在自己眼上。方巾,立刻被浸得濕透,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卻沒有哽咽聲,也沒有抽噎聲,隻有壓抑而沉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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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涼煙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落盡了,才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拍了拍蒼白的臉,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又擠出絲絲笑容,才往病房裏走。
進去的時候,展慕岩已經躺在床上閉上眼睡了。
展擎天和展夫人麵色沉痛的坐在沙發上。展夫人的情緒,和先前她的情緒相差無異。整個人精神恍惚,麵臨崩潰的樣子。涼煙心有不忍,走過去輕語:“伯父,先帶阿姨回去吧,這裏交給我就好了。等慕岩醒過來,你們再過來。”
展擎天看了眼兒子。把他交給涼煙,他們是再放心不過了。歎口氣,看了眼懷裏已經癱軟的妻子,展擎天到底還是點點頭。這種情況下,他們這樣子留在這兒,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展家的長輩走了以後,病房裏隻剩下涼煙和他。她享受著這樣兩個人的時光,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將他完整的刻在心上。
手指,輕輕的劃過他的每一個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記得他曾經那樣霸道的吻過自己……記得他曾經說:涼煙,這一次,不會再讓你逃走……記得他說:我愛你……
明明說好不放手,可如今……他真的要放開自己了……
心一酸,又差點落下淚來。還不等擦幹眼淚,病房的門被人在外麵敲響。她立刻抹幹淨眼淚,起身去開門。隻見傾遠帶著兩個孩子出現。還沒進去,孩子們已經站在門外見著了躺在病床上的爹地,即便舅事先提醒過很多次,讓他們堅強,不要落淚,可眼淚還是‘啪嗒啪嗒’不斷往下落。
涼煙隻得俯身將兩個孩子牢牢抱住,吻著他們,哄著他們。
“寶貝,不哭。爹地在睡覺,不吵到他,好不好?”她的嗓音都哽咽了。
兩個孩子抽泣著,不敢太大聲。這樣壓抑的樣子,更讓大人看得難受。
席傾遠想說些什麼安慰他們,終究說不出半個字,隻拍了拍涼煙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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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慕岩醒過來的時候,孩子和她都在,這對他來說,自然是最大的驚喜。
孩子們本坐在一邊,默然的寫作業,順便等著爹地醒過來。涼煙就坐在旁邊教他們。偶爾會指正他們的錯處。
病房,那樣安靜。隻能聽到她偶爾傳來很輕很輕的聲音。在孩子麵前,她比往日更溫柔許多。展慕岩幾乎看得失神,想喚他們,卻又怕打破這樣寧靜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