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色今天晚上還真沒有吃過東西,而且現在也累了,她不想再走了。
“成,煮碗麵條就行。”
“好的,你等著啊。”
眼見俞亦珍往廚房走的背影,占色眼圈兒突然有些發紅,“媽!一個荷包蛋,放點兒蔥,不要辣椒醬……”
轉過頭來,看著她的臉,俞亦珍嘴皮兒動了又動,最終也就三個字兒。
“媽知道。”
垂下了眼眸,占色沒有再去看她。放下包,徑直走到沙發上坐好,也不生氣也不搭理任何人。隻一個人靜靜地思忖著,她欠了權少皇這麼多……如果不嫁他,她得什麼時候才能還上債。
不一會兒,俞亦珍端著麵過來了。
暖乎乎的一碗麵,熱氣騰騰地就放在了茶幾上,占色湊過去,聞了聞那熟悉的麵香,心裏竟難受了起來。她有多久沒有吃過老媽做的東西了。
這麼一想,到底是她的親媽啊。就算自個兒受點兒委屈,隻要老媽能過上好日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一會一個念頭,她琢磨著,就‘唏裏呼嚕’的挑著麵條吃了起來。
哪兒會料到,一碗麵還沒有下肚,就讓她再次證實‘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心理過程。
現在他們已經不住出租屋了,而且在京都市還住上了大房子,有小保姆侍候著了,去醫院看病都能全部報銷,魯有德這個王八蛋竟然還不滿意。
在她吃麵的時候,他又說,今天出去逛街才知道,沒有汽車太累了。更何況,有時候想帶她媽去逛逛八達嶺啊,瀏覽一下香山啊,瞻仰一下人民大會堂啊,去感受一下故宮曆史文化啊之類的,家裏要沒有輛車真不方便——
說來說去,他的意思,就是再讓‘姑爺’給買輛上檔次的車。
占色差點兒嗆死。
咳了好幾聲兒,她又想笑了,想苦笑,或者想痛哭。
這人兒,什麼東西?
好不容易咽下了嘴裏的麵條,她冷冷地諷刺了一句。
“有車你會開麼?你有駕照麼?”
魯有德眼睛一瞪,“我沒駕照又怎麼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開啥車啊,不過咱家可以雇個司機啊,讓你媽也享受一把闊太太的待遇。”
司機?!闊太太?
嘴裏的麵條沒有味道了,叫囂著不停喊餓的肚子,也不再叫嚷了。占色覺得這哪兒是麵條啊,分明就是一碗蒼蠅,惡心得讓她想吐的蒼蠅。
他們真以為在賣女兒呢,提各種不要臉的條件?
其實,她那天之所以會答應權少皇那個‘嫁’字,有一部分原因是被他逼在那裏了,沒有別的辦法。但,還有一部分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欠了他太多的債。章中凱那事兒已經欠了不少,現在家裏又來了幾個討債的,吃喝拉撒全花著人家的錢。雖然這些並非她主動借債,可事情就是這樣,你不主動,不代表你就不欠他的。哪怕她明知道這是姓權的逼她的一個方式,也不得不往他網裏紮下去。
她不喜歡欠錢,更不喜歡欠人情。
而現在……這些人要車不說,還要人家配司機,真當自個兒成國丈大人了?還是他們真以為她在姓權的心裏是塊兒寶啊?說白了,她估計就特麼比妓女好不了多少!
心裏各種情緒,不停的沸騰著……
但占色本身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思索了再三,她才慢騰騰地吭聲兒。
“你別做夢了!我不會嫁給他,以後他也不會再供著你們。”
此話一出,正在收碗的俞亦珍驚得動作頓住了,妹妹魯芒的一雙大眼睛也快要瞪出來了。而魯有德愣了好幾秒,突然指著她的鼻子大聲兒地斥責了起來。
“占小幺,你腦瓜子讓驢踹了吧?條件這麼好的老爺們兒你不跟,你還想找個啥樣的?就那個被火燒的黑黢燎光的章……章什麼玩意來著?你……你他媽讓黃皮子迷了吧?”
一聽他說起章中凱,占色心裏的火氣兒更大了。
要不是魯有德財迷心竅,拿了人家王老板的錢,哪兒會有後麵這麼多的破事兒?
目光涼颼颼地掃著他,占色心裏憋了一晚上的火兒,全都衝他撒了過去。
“你想錢想瘋了,你怎麼不讓你女兒去嫁?魯芒也不小了,20歲夠結婚年齡了,你讓她去嫁啊,給她找個有錢的金主,你就是國丈了,哪怕你想要天安門城樓,想要顆原子彈做鞭炮玩兒,他都能替你買下來的那種,足夠讓你耍夠威風……”
“你……你……怎麼說你妹妹的?”
魯有德的酒糟鼻子,紅得更厲害了,說到親生女兒,挽起袖子就衝她來了。
“你個小逼嵬子,你反了天了……”
俞亦珍頓時嚇到了,趕緊撲到占色的身上,又拉又拽又勸:“有德,有德……你不要打她,孩子都大了……小幺,你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啊,乖乖的,有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氣呼呼地喘著勁兒,魯有德到也不敢真打她。
怎麼著,這小妖精現在都是他手裏的搖錢樹,沒有了她,那姓權的舍得給錢麼?
這麼一想,他也就歇氣兒了。冷冷哼了一句出來。
“權四爺他真要魯芒,老子毫不猶豫就嫁了她……吃香的喝辣的你不要……你說你是不是賤性!”
見她橫眉怒眼的真要跟魯有德幹上,俞亦珍又拖又拽的哭了起來。
“小幺啊……小幺……”
得!
老媽的眼淚,對占色來說,就是殺傷力十足的核武器。
她磨著牙,重新坐了下來。
俞亦珍拍著她的背,邊說邊抽泣地小聲兒問,“小幺啊,這是咋回事啊?我瞅著權家也挺上心的,還是他大姐親自上門選的日子呢,昨天那鐵小子還替咱姑爺送來一張銀行卡來,我覺著吧……”
“媽!”
她說了這麼一大堆,全是外在的條件。
占色心快攪成團兒了,扭頭盯住她的眼睛,“媽,你怎麼就不問一句,我樂不樂意嫁給他。還有他對我又好不好?”
俞亦珍瞄著她,心裏話,他要對你不好,誰樂意大把大把替娘家人花錢啊。隻不過到姑娘臉色不好,這句話藏在心裏她沒有敢問出來,隻是小聲地嘟囔著。
“小幺,難不成,你還念著那章小子?”
占色閉了閉眼睛,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兒,為什麼總要混為一談。
可到現在,有些東西,沒有了辯解的意義。
於是乎,一口氣兒卡在喉嚨裏,她不太耐煩了。
“行了,天兒晚了,我去睡了。”
說完,她不再管他們什麼目光,起身就往她自己的臥室走了過去。沒拉被子,沒開燈,她直接就橫臥在了軟綿綿的大床上。
心思沉沉,不知道飄了幾千裏。
翌日,占色照常上班兒。
不管生活在怎麼折騰,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
沒有想到,她一進少教所,感覺今兒的氣氛又變化了。
之前的輿論焦點,就是她怎麼勾引了艾所長未婚男友,怎麼做的第三者和小狐狸精。可今兒再去所裏,發現同事們的眼神兒好像又多了些什麼。她搞不清楚狀況,少教所本來就是女人天下,八卦層出不窮,她也不樂意去問。
沒有想到,她淡定的舉動,反而招來了幾個同事。扯著笑臉,一個個的目的都很簡單,說白了,就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她,昨天晚宴的事兒,關於艾所長有沒有在晚宴上酒後失態,跟三個男人亂搞男女關係。
有這種事兒?
占色完全不知情,突然被人這麼一問,更是糊裏糊塗。
於是,她除了微笑著說什麼都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呢?可她真心想不明白,這些八卦長舌婦,怎麼會突然知道晚宴的事情來。還有,艾慕然怎麼都是大家閨秀,有那麼銼麼?
坐到辦公室裏,一打開電腦,很快她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這會兒,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關於慈善晚宴出的事情來。有人說有一位艾姓女官員,酒後失態誤入酒店房間,與三個男人集體淫丶亂,造成了不良的社會影響……不過這事兒又沒有誰有證據,越傳越玄,越傳越彎,究竟咋回事兒也沒有人知道。
占色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哪些人亂寫出來的。
可再往下拉的時候,她真真兒的怔住了。
上麵配了一張大圖,是艾慕然披頭散發地從樓道口跑下去的樣子,那圖不是p的,艾慕然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件兒黑色印花的晚禮服,地點兒確實是拉斐特城堡酒店,她的神色慌亂,悲憤,傷心欲絕……
這麼說來……真有這事兒?
占色蹙著眉頭,還沒有想明白艾慕然到底發生了什麼,又被另外一條新聞給吸住了眼球——“據聞海外神秘權氏家族繼承人權少皇亮相慈善晚宴,其夫人麗質天成,驚才絕豔,豔壓群芳,一舞驚天下,可謂人間尤物,引會場無數男兒競折腰!”
在報道的後麵,有人還繪聲繪色地增添了點兒野史,隻說權四爺不愛江山愛美人兒,丟下了會場數百人去了樓上,僅僅隻是為替夫人清理衣裳。而且,一去不回,估計在樓上巫山雲雨,就忘了時辰雲雲……
一個又一個誇張的詞兒落入眼睛裏,再配上了占色芳華楚楚的大照片兒。儼然把她誇成了天上的仙女,而可憐的艾所長被對比成了地下的毛狗。
揉著有些酸澀的額頭,占色的眼睛淺眯了起來。
她不是一個虛榮的女人,可如今也被迫虛榮了一把。有了權少皇夫人這樣的頭銜兒,好像不知不覺就成了讓女人羨慕的吸睛石。可此刻,再看著這些東西,她更多的是覺得尷尬,無比的尷尬。
在所有的光環下麵,誰會知道真實的情況是怎麼樣?
眾人隻當她是權少皇的心尖子肉,卻不知道他從來沒當她是盤兒菜。
她忽然覺得自己累了。就像無端端被人給拉入了一個漩渦,想掙紮又無力,想擺脫更沒有機會……更何況,就算有機會,她怎麼才能做到一甩手,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占色……!”
杜曉仁小心翼翼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轉過頭,她看見杜曉仁朝她走了過來,一張臉上顯然神色黯然。
“曉仁,怎麼了?”占色盯著她的眼睛,狐疑地問,“又為了文藝彙演的事兒?”
杜曉仁悶悶地坐在了她對麵,抿著唇,手指把玩著她辦公桌上的筆,好半晌兒才說了一句話,“我來恭喜你呀。”
“恭喜我什麼?”
“切~明知故問,你沒翻網絡麼?還有啊……所裏都傳遍了……”想到這兒,杜曉仁又心驚顫膽地湊了過來,“色妞兒,艾所長她沒有事兒吧?”
再次鎖了眉頭,占色搖頭,“我不太清楚這件事兒。”
“哦……”
長長‘哦’了一聲兒,杜曉仁沉默了。
她來,其實是探占色口風兒的。見到她看著自己跟平常沒有兩樣,才又稍稍鬆了口氣兒。
昨兒個她打扮好了,等在那裏準備見權少皇。哪兒知道,那個男人壓根兒就沒有來過少教所。她當時一喜一燥。喜的是他也沒有那麼重視占色,說好了來接她也沒有來。燥火的是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單獨見見他,可無端端失去了。
杜曉仁這個女人,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她在艾慕然麵前說話的時候也很有嚼頭。當時,她隻不過喜滋滋地告訴艾慕然說,占色有多麼幸福,占色的運氣有多麼的好,占色的男朋友有多麼的愛她,一會兒下班又要來接她去共度佳夜了如何如何……
外人聽不出什麼破綻了,除了覺得她八卦沒有大的問題……
“杜曉仁,你見鬼了?”
見她臉上青一下白一下的變幻無常,占色好笑地敲了敲桌麵兒提醒她。
杜曉仁尷尬得麵部肌肉跳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
“哦嗬嗬,我沒事兒。你要忙了嗎?我就是過來找你嘮嘮唄!現在所裏啊,大家都在傳艾所長和你的事兒……艾所長今兒還沒來上班,嘖……”
占色皺著眉頭。
昨兒杜曉仁才說,艾慕然啊,那是她的偶像……
怎麼今天,就變了麼?
一整天的時間,其實過得也很快。
占色沒有想到,下午的時候,衛季北竟然到所長來找她了。
這事說來話長,自打衛錯出事兒之後,衛季北就把她從少教所帶走了。在家裏休養了幾天,為了不擔誤孩子的學習,衛季北又把衛錯轉入了317院的子弟學校。可沒有想到,這姑娘上學不到三天,慣常的老毛病又犯了,偷偷拿了好幾次同學的東西,最無奈的是有一次被同學當場逮住,被人痛罵了一頓小偷……
老師心裏不喜歡她,卻又不好說出口,教育了一下也就罷了。但這些事兒在同學中間影響就不一樣了,小孩子們的年齡根本就憋不住事兒,大家的嫌棄心理的鄙視,讓衛錯的性子越發的叛逆了……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呢?”看著苦惱的衛季北,占色這麼問。
“我本來準備把她送到少教所,可她媽聽說了,不肯同意,覺得不安全。”
“嗬!”其實安全嘛,在哪裏又能安全呢?
衛季北大概真被女兒的事搞頭大了,身上儒雅之氣未減,憔悴之氣卻也是添了不少。不過,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緩慢,真誠,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占老師,我試著給小錯找了另外的心理鋪導老師,可她不容易與人交流。所以,我還是想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給小錯做一段時間的家庭輔導?”
家庭輔導?占色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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