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
有熟悉的叫聲,從黑暗裏傳出,越來越近,越來越急躁,狂跳的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萌萌想要逃離,可是腳步卻不受控製地朝那個危險的方向靠近,再靠近,直到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準確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大叔,我……是我……大叔……”
一陣天旋地轉,地動山搖,萌萌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她急促地大口呼吸,目光死死地盯著白瑩瑩的天花板,然後一下落在鼻子上的白色氧氣罩上,再一轉,轉到了正在焦急呼喚她名字的人身上。
“媽媽?”
姚媽媽真是又驚又喜,禁不住落下淚來,一邊撫著女兒的額頭,又立即移開怕碰著那小臉上的傷口,一邊握緊了女兒唯一沒什麼傷卻插著好幾條管子的小手,聲音嘶啞又顫抖。
“你這個臭丫頭,發生那麼多事竟然全瞞著我們,看我們不等你好了狠抽你的屁股,重新樹立一下我們姚家的家規。真是……差點兒把我和你爸的心髒病都嚇出來,你知不知道?唉,難怪你姨媽總說,女孩子離開父母太遠不好,女孩子家家的不比男孩子。男孩大了可以放野馬隨便他折騰,反正男女交往裏,男生吃虧也算是占便宜了。可女孩子就不行,你瞧瞧你,之前還信誓旦旦在我麵前說你家大叔有多好多紳士,你們還分房睡,結果,你們竟然早就……”
“媽媽,我,我口好渴……背好痛……”
老媽子一嘮叨起來,萌萌的眼皮子就跳個不停了。差點兒跨入大雷區時,她非常機警地叫了起來,方才迅速打住了老媽子的批鬥大會。
恰時,姚爸爸進屋責備姚媽媽不該在孩子剛醒,就批評吵人,不利於孩子的恢複。然後,對萌萌全然地噓寒問暖,小心翼翼,絕口不提任何事情,隻關照身體情況。
萌萌大大鬆了口氣,心想,還是爸爸最疼自己了,也是最明事理的,肯定不會像媽媽那麼一驚一乍的,遇到點兒問題就來個中國式教育法,所有過錯都是別人的錯,自己沒有一點兒錯。所以,要是她受傷了肯定是厲錦琛的錯,要是她懷孕了肯定是厲錦琛強了她。
呃……好像,她的確是被大叔給強了的。唉……
頭好痛,好昏,好沉……不想了……
事實上,萌萌姑娘第一次醒來是在手術後的第二天下午,看到了父母焦慮又欣慰的苦澀笑容後,又睡了過去。直到晚飯時醒來,見到了厲珂和衛絲穎。
“萌萌,寶貝兒,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可嚇死我們了,幸好啊……咳咳,真是嚇壞我和你爹地了。你可不知道,那晚連你爺爺都來了,那訓得人差點兒沒把這個醫院給掀咯!”衛絲穎一陣兒長籲短歎,又有些欲言又止,這與她平日信心百倍、精力十足的模樣很不同。
說了沒兩句,就被厲珂給故意打斷了。厲珂和姚爸爸一樣,問的都是她身體舒服與否,有沒有什麼需要,想吃什麼,全是當下的事兒。
萌萌敏感地察覺到一些異恙,但跟病魔鬥爭了這麼久,身體仍很疲倦,也沒有精力去深思。勉強喝了點兒肉粥之後,才稍稍有了些精神。
姚媽媽收碗筷時,衛絲穎想要幫忙,但被委婉地拒絕了。衛絲穎有些訕訕地歎息一聲,東張西望地不知該幹些什麼,隻有走到床邊伺弄鮮花。
姚爸爸正幫萌萌收拾換下的衣服,似乎是要打包拿回去洗。厲珂想幫忙,提議姚爸爸到自己家裏用洗衣機洗更方便,北方冬天太冷手洗不太現實。但姚爸爸表示自己租住的房子有洗衣機,拒絕得很快,氣氛就顯得有幾分尷尬了。
唔……有情況呢!
萌萌半眯著眼兒打盹兒,發現果然出問題了。不知道她昏迷這會兒,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她很想多多獲取些信息,不過看眼前這情形,爸媽似乎在回避公婆的靠近,有些麻煩呢!
該不會,爸媽都知道是大叔把她摔下樓的了吧?!天,麻煩大了。
雖然父母護短的精神沒有公婆那麼誇張,可在自己這事兒上肯定是非常敏感、激烈的。哦嗚,她怎麼那麼笨,才看出來一向驕傲自信的婆婆也隻有在真正覺得做錯事情的時候,才會那麼一副訕訕無奈的可憐樣兒。
他們,吵架了?!
應該不至於。爸爸和公公都是非常理智冷靜,也很有自控力的人,應該沒有大吵。
隻是,這氣氛實在是……有點不太妙呢!
萌萌掐了又掐,好不容易掐了個機會,給公公打了個眼色兒。於是等父母離開病房時,跟公公先套了點兒消息。
厲珂小心地把萌萌的氧氣罩拿開,問,“萌萌,你想知道你家大叔的情況,是吧?”
哦嗚,公公大人真是英明哪!
小姑娘本來還有些萎頓的大眼一睜,亮盈盈的光芒,讓人心也是一振。厲珂在心裏默默地歎息,欣慰又心疼,為著這兩個孩子實在坎坷的婚姻之路擔憂。
道,“阿琛他,他應該正忙著處理這次事件的後續問題。譬如,調查你們都一致分析出的那個幕後大黑手。另外,就朱氏兩姐妹的事情。他已經把朱婧慈的犯罪相關資料遞交到檢察院,朱婧慈已經被逮捕。”
想了一下,厲珂沒有把那則朱婧慈的八卦新聞說出來,考慮到病人需要靜養,不想引起小姑娘過於起伏的心緒,口氣和用詞都非常和諧淡然。
“還有那個叫劉鵬的大學生,也是涉案人員。對了,你認識一個叫伍同方的征信社員嗎?他叫你大叔做班長。對,他似乎對這件事的了解比警察還熟悉,這些天就是他幫著你大叔準備訴訟。現在情況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你不用擔心,沒人敢再傷害你了。好好養病,千萬別胡思亂想。”
厲珂心疼地撫撫小姑娘的還包著厚厚紗布的腦袋,眼裏都是自責和太多說不出口的歉疚。
萌萌敏銳地感覺到,小嘴癟了一下,“爹地,爸媽是不是怪你們呢?”
厲珂聞言,卻不禁一笑,“傻丫頭,有什麼怪不怪的。爹地和媽咪沒有把你照顧好,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這才沒半年又進icu。要是我們,也會不樂意的啊!這很正常,別多想!”
萌萌能不想嘛!不愧是外交官出生的公公哪,這語言藝術可謂一流。料想自己在菜場能橫掃眾攤販的媽媽大人,這一火起來,那火力也絕不會亞於婆婆大人。父母護短的功力,她這做女兒的可是很清楚的。瞧,連一向驕傲自信的婆婆大人都要看自己媽媽的臉色了,這問題還能不嚴重嘛!
不過小姑娘也早有了一套家庭關係處事學,傻傻地一笑,全然地信任表情,乖乖巧巧地“嗯”了一。讓秘書長安心,也讓其他人放心。
這第一輪的信息收集,算是勉強完成了。有效信息量指數,六成算勉強及格兒吧!
總結:爸媽很生氣,公婆很歉疚。大叔……不見人兒!
“爹地……”想了想,萌萌還是放心不下,想要厲珂幫忙傳話,“我想見大叔,他什麼時候……”
一道否決的沉喝響起,“厲錦琛已經沒資格再來看你。你隻管先把傷養好,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
隨即,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病床邊,投下一片黑影爬到了萌萌脖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