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看到我剛要打招呼,我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唇上,朝她瞪大眼睛搖頭,我嚇了一跳,擔心她喊出聲,結果做賊心虛,腳尖碰到了屏風支架,發出嘎吱吱扭的幾聲脆響,特別大,樓下白瑋傾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得近乎詭異,我朝傭人揚了揚下巴,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她走到樓梯口對下麵說,“先生太太,是我買菜回來不小心踢到了屏風,稍後我準備晚餐,太太留下吃嗎。”
白瑋傾蹙眉反問她,“上午也是你在二樓嗎。”
傭人啜啜喏喏沒立刻回答,她裝作菜籃子太沉換隻手提,借著這個動作餘光掃了掃我,我朝她點頭,傭人立刻說,“我倒是一直在,不過上午在收拾房間地板,沒出來伺候太太。”
白瑋傾激動的麵容緩了緩,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她重新坐下來,坐在周逸辭對麵,用手蓋住臉深深吸了口氣,她聲音發悶從掌心內傳出,“怎麼不解釋。”
我以為周逸辭會借這個機會發泄這半天的怒氣,可他竟然沒抓住不放,而是不鹹不淡說了句,“解釋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我在心裏罵了聲悶騷,說他胖還喘上了,給他台階他不下,找他要台階他也不給。
傭人把菜籃子放到地上,走到我旁邊小聲問我還有事嗎,我扯住她手將她完全拉到屏風後,我捂著嘴巴說,“周太太想要離婚是嗎。”
傭人臉色一變,她低頭擺手說這我也不太清楚。她說完要走,我又把她扯回來,“你不是在宅子裏伺候很多年了嗎,你會不清楚。”
傭人很為難看著我,“那我也不好抖落主子的私事,萬一被先生知道。”
“你早就抖落過一次了,恩怨不就是你告訴我的嗎。”
從她在天台上剛露第一麵我就認出她是那天給我洗腳的傭人,她剪了短發,又換了身更好的衣服,但不妨礙我熟悉。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隻要我見過一麵說了幾個字,時間不隔太久再見,我照樣認得出。
她泄了口氣,“程小姐真別為難我,我是知道一些,但我不好背後指點主子,何況你這樣特殊的身份,也最好不要打聽先生婚姻的事,宅子裏人多口雜,並非所有都像看上去那麼忠心。”
她這話說得我一愣,怎麼宅子裏還潛伏著不忠心的人嗎。
周逸辭那麼精明,誰還能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活,那可真成了精了。
“太太和先生之間說不清楚,先生對太太很有感情,可太太生病嚴重,就吊著半口氣續命,脾氣時好時壞,也很多疑自棄,曾經她非常溫柔賢淑,與先生感情也好,這兩三年變得麵目全非,先生一直為了情分忍讓,可太太不領情。”
她說完趁我愣神思考之際彎腰把籃子撿起來,然後飛快溜下了樓。
白瑋傾和周逸辭的爭吵早已平息,她非常疲憊無力埋首在膝蓋上,枯瘦的身體縮成一團,周逸辭在她旁邊坐著,一隻手搭在她背上,時不時拍打一下為她順氣,我透過屏風看著這樣一幕,覺得哪裏都別扭,能被旁人看出來始末的那就不是周逸辭了,他要是那麼簡單就被看透,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他根本不像傭人口中這麼隱忍的人,而白瑋傾也不像這麼暴躁的人,我覺得那晚在夢江樓見到的她才是真實的,溫柔和煦仁善嫻靜,而我在平時見到的周逸辭也才是最真實的,暴戾冷淡陰狠毒辣。
這兩個人湊到一起時,大反轉的性情太詭異,一個好像不得已遷就,另一個非要達成目的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