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喊過他逸辭,都是稱呼周先生,他習慣了,我也沒膽子改,喊他名字可不是我這種人的特權,所以我脫口而出後整個人都傻了。
我甚至不太理解,我怎麼會突然這麼沒有理智。
周逸辭聽得清清楚楚,我以為他會轉頭責備我不懂禮數,告訴我下不為例,結果他並沒有,他竟然淡淡的嗯了聲,就像…就像白瑋傾叫他時,那樣自然。
我躺在床上,小眼角滑下一滴眼淚,我飛快用枕巾擦掉,哽咽著指了指籠子,“被它吵醒了。”
他聽我這麼說伸手逗弄了一下,鳥兒正喝水,被嚇了一跳,撲棱著飛得更歡,嘰嘰喳喳的叫,他盯著彩色的羽毛說,“鳥不是籠中物,可它隻能被豢養在籠中,等它能抵擋人的獵殺,它的子子孫孫就不會成為人的寵物。”
他說完轉身看我,我知道他要聽什麼,我掌心撐著床鋪坐起來,抖了抖蓬鬆的長發,“鳥兒不惜福,不知道被周先生豢養是多大的好。外麵人世險惡,隨時會被一槍射殺,還不如在籠子裏安安穩穩生活的無憂無慮。”
他問我知道這福氣嗎。
我說當然,我這輩子最難忘,就是在周先生的金絲籠中,不愁吃喝被疼寵的日子。
他意味深長盯著地板上一束光,光圈裏夾著飛舞的塵埃,看上去十分有意境,像出自大師之手的畫作,“你猜這日子還有多久。”
我爬起來下床,順手從床頭櫃上拿起發套紮了個馬尾,我看著他俊朗的側臉,笑了笑說,“我希望永不會停止。”
他嗯了聲,再次轉過身,麵朝遠處波光粼粼閃爍的湖泊,“看你本事。”
我穿好衣服走過去,站在他後麵踮起腳,周逸辭手執一本古書,正借著陽台外灑入的光看,我問他看什麼,他念著上麵一句,“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他念完最後一個字兒忽然笑出來,“講得頗有深意。”
我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沒情趣,不懂什麼意思,就知道是一句很上口的詩,我纏著他要他講給我聽,他心情不錯,挑了挑眉梢問我,“要聽正解還是曲解。”
我問他正解曲解有區別嗎。
他說當然,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必須曲解才更有趣。
我見他笑得很開心,我挽著他手臂撒嬌說那就聽有趣的。
他嗯了聲,指著上麵的黑字,“花徑,蓬門,很形象的比喻,女人的東西,男人沒有,比方說你,情濃時嬌嫩無比,蕩漾著春水。而它今晚為我開。”
他噗哧一聲又笑,我呆呆回味了片刻,這才明白過來,我臊了個大紅臉,輕輕在他背上推搡了一下,“周先生什麼時候這麼下流了。”
他挑起我下巴反問我,“難道我不是一直這樣下流嗎。”
我抓著他手躲開,“以前隻是行動,現在連嘴巴都沒逃過。”
他一邊翻動手上的古書一邊說,“剛才沒有叫周先生,怎麼改回來了。”
我以為這篇就揭過去了,沒想到他還記著,差點把舌頭尖咬破了,“剛才口誤,周先生別…”
我本想說別怪罪,下次不敢了,他卻打斷我,一臉的痞子相,“喊周先生不矯情嗎。”
我一愣,這算是默許我可以喊他名字嗎。
周逸辭也不深解釋,他手臂勾住我脖子還想再給我曲解一首宋徽宗寫給李師師的詞,我餘光瞥了一眼他指尖停頓的頁數,六十九頁,光這數字都黃得不行,我哪還有臉聽,臊得不行了,從他懷裏跑出去,回身啐罵了他一句,“你最好別惹我,當心我全抖落出去,讓外人知道你可沒臉出去耀武揚威。”
他握住書卷凝視我跑開的身影大笑,“敢威脅我,脾氣見漲。”
周逸辭用了早餐後,趕去公司檢查一批要投入到使用的船舶,我送他上車離開後,拿了皮包去逛珠寶城。
原本今天嵐姐和我約了,但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何曼晚上有班,白天在家裏睡覺,我又懶得帶保姆,束手束腳的不方便,所以隻能自己逛。
嵐姐老公從外地來找她,兒子博士畢業大擺筵席,那時候全國也沒幾個博士,絕對光宗耀祖顯赫門庭,都說嵐姐老公好福氣,妻子賢淑兒子出息自己又有錢,這樣大喜日子一家三口一起出現才和諧美滿,被捧得這麼高,嵐姐如果不露麵大家都很為難。
她作為後母處境本身就敏感棘手,不管做得多好都難免落人口實,何況嵐姐和這個繼子關係確實糟糕,不吵不鬧的可疏遠極了,見麵十次都說不了一個字,跟倆悶葫蘆似的,她又是真性情,讓她假惺惺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她做不來,也不屑一顧。
所以她這時候跑來濱城有避風頭的嫌疑,不願意留下應酬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血緣這玩意還真是神奇,不是你的孩子,怎麼聽話懂事也做不到視如己出,心裏總隔著點東西。
濱城珠寶樓挺多,不過最好的當屬鴛鴦街這家,地點吉利名字喜慶,落地三層富麗堂皇,裏頭珠寶款式都是最新的,許多夫妻情侶都來這邊挑選定情戒指,也定製旗袍禮服,不過價格非常高昂,周逸辭送我的首飾衣服十有**都是從這裏選購,算是有錢家太太小姐炫耀財力和品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