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隔著空氣注視坐在沙發上的穆錫海,他手上端著一隻青色瓷杯,裏頭冒著一絲白霧,他默不作聲飲用,對這邊的一切置若罔聞,單從臉色上也看不出喜怒。
齊良莠又換了一瓶橘色甲油,她擰開蓋子在一張紙上試塗了一下,看了看顏色,然後才往自己指甲上塗抹,她一邊耐心做著這件事一邊意味深長說,“老爺和大太太不喜歡我打牌賭博,可我玩兒得多邪乎,也沒有這麼久不回家,進門連句解釋都沒有,三太太是吃錯東西啞巴了,還是心裏有愧,不敢說謊騙老爺。”
我看了看她手上拿著的小刷子,“我得罪過二太太嗎。”
齊良莠挑著柳葉眉非常大言不慚說,“凡是背叛老爺讓老爺不高興的人,都得罪了我。”
我哦了一聲,“二太太自己得罪自己的滋味,是不是很奇妙。”
她臉上的笑容漸收,翻了個白眼繼續塗指甲,我盯著她卷滿波浪的頭頂,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穆錫海喝光杯中的茶水後,將被子遞給一名傭人,傭人拿著空杯徑直去廚房,反手關上了門。
我眼角餘光隔著敞開的玻璃看到周逸辭和吳助理剛剛說完話,吳助理彎腰坐進車中,周逸辭則獨身朝庭院內走來。
我不動聲色握了握拳,想著該怎樣告訴穆錫海我懷孕的事,怎樣讓他認為這個孩子是他的,而不會懷疑到別人頭上。
不過所幸經過一天一夜的平複,穆錫海似乎沒昨天那麼生氣,他沉聲問我好些了嗎,我聽了後眼圈立刻泛紅,“老爺是不是不要我了。”
齊良莠在旁邊塗抹著指甲,她一邊對甲蓋吹幹,一邊陰陽怪氣說,“老爺不要你了,你就會真的收拾東西走人嗎?沒用的話就別說,跟放屁一樣臭。”
穆錫海斜目看了她一眼,示意齊良莠話太多了收斂些,他朝我伸出手,我立刻把自己指尖搭在他掌心,任由他握住我,往他的懷裏扯,我坐在他腿上,看著他滄桑的臉孔,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關係,我覺得特別惡心,特別想吐。
他手在我烏黑的發絲裏輕輕移動著,“年輕時候我就喜歡女人有一頭漂亮的長發,比精致的五官更吸引我,所以程歡,看到你第一眼,你符合我對於女人的全部要求,讓我渴望年輕,渴望重新活一次。也許我為了這個原因忽略掉很多我們之間的失衡,但人生麵對錯誤總有兩個選擇,一個及時製止,一個一錯再錯,你希望我怎麼選擇。”
我說如果是我,我會選擇一錯再錯,因為回頭未必另外一條路就是正確的,就是適合的。
他哈哈大笑,“和我的選擇一樣,但我希望走到最後發現,它其實就是正確的,這樣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我艱難擠出一絲歡笑,我覺得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機了,我深深呼入一口氣,有些視死如歸的注視他,“老爺,我懷孕了,一個月,應該就是我生日那晚的事。”
穆錫海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同樣回望我,我們相視彼此許久,久到我心慌,他眼角和唇邊仍舊是深邃笑容,而齊良莠掌心的指甲油瓶此刻脫落在地上,砰地一聲炸開,碎裂成許多片,她臉色煞白,雙手無力頓在半空,指尖豔麗的顏色閃爍逼人,又有些滑稽可笑。
沒有完全破碎的瓶蓋軲轆著滾到剛走進來的周逸辭腳下,他垂眸看了眼,身體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