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為什麼(2 / 2)

如果不是周逸辭忽然認祖歸宗,表現出對財產勢在必得的決心,這個宅子就算到處都是吸血鬼和人渣橫行吵鬧,他們也不會理會,等到穆錫海一死,穆津霖辦掉這些蝦兵蟹將獨吞遺產還不是易如反掌,可周逸辭半路殺出,是他和大太太都沒算計到的,大太太被逼上梁山,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才不得不向我靠攏,所以我和周逸辭那段粉色曆史,大太太也都一清二楚。

這個宅子裏的人真的太恐怖了。

齊良莠站在我旁邊用指尖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我偏頭看她臉上一道道幹涸的紅痕,“你是真心哭嗎。”

齊良莠說,“真心不真心,也總比不哭強。流言都是傳出去的,人除了自己親眼看到,分辨一件事物的根源不就是道聽途說嗎。”

我怔了怔,垂眸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哭不出來。”

齊良莠嗤笑一聲,穆錫海死裏逃生使她看到了希望,她顯然又活了,“嗬,戲都不會演,還給有錢男人做情人,和你平級對我而言真是種恥辱。”

她走入病房內,蹲在床邊握住穆錫海的手,她低低呼喚著老爺,穆錫海再沉睡也不可能一點意識沒有,她越是表現得情深意重無比在乎,穆錫海對她的包容就越多,隻憑他剝奪了她生育子嗣這一點,對齊良莠他就永遠難以釋懷這份愧疚。

這世上的因果有失必有得,很多時候失去的東西才是關鍵時刻的保命符。

穆錫海熬過了一天一夜,麻醉與陣痛過去後,他終於清醒過來,我和管家從食堂提著飯粥回病房,進門就看到他正睜著眼睛,削瘦的臉顴骨塌陷,而大太太與齊良莠陪在他床邊,臉上遍布淚水。

管家難以克製喜悅轉身跑出去找大夫來複查,齊良莠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後幹脆抱住穆錫海一條手臂,整個人都匍匐在床畔,哭得險些窒息。

大太太隻是沉默擦淚,將這樣浮誇的表現機會都給了齊良莠,穆錫海剛恢複意識沒有力氣安慰她,等到齊良莠自己哭得沒了意思,她才漸漸抽噎著停止。

“老爺嚇死我了,我真以為…”

“你以為什麼。”

穆錫海張開泛青的唇,他臉上皺紋堆疊到一起,想要笑一笑安撫這一屋子的女人,可最終他又因為胸前刀口的疼痛而放棄。

大太太推著輪椅到床頭為穆錫海倒了點水,可她不方便喂他,齊良莠一把奪過來,拿著棉簽一點點給他潤唇,“老爺以後千萬不要再這樣嚇我了,我膽子小,禁不起這種變故,您知道嗎,我都想好了,如果您出了任何意外,我絕不苟活,沒有老爺的庇佑和疼愛,這日子我過不下去。”

穆錫海往鬼門關走了一遭,對於生命更加愛惜,他懶得去深究齊良莠說的話有幾分真假,他非常珍惜慶幸自己挺了過來,他高興的咧開嘴笑了聲,“傻。”

我站在床尾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我透過窗子看見穆津霖與周逸辭各自提著水果補品從街道對麵走來,他們沒有交流和接觸,彼此保持一定距離,似乎對對方諱莫如深。

齊良莠喂他喝完那杯水,又十分殷勤給他擦嘴,穆錫海躺在床上渾濁的目光掃過我臉孔,他不是一掠而過,而是緩慢定格住,他看了幾秒無比艱難將手抬起,在半空中顫抖著伸展開,齊良莠見狀立刻丟掉毛巾握住他指尖,她臉上是深深的喜悅,然而穆錫海並沒有就此打住,他蹙眉從齊良莠掌心內抽出,在後者驚愕無措的注視下再次舉高了一點。

“程歡。”

穆錫海忽然喊了我一聲,我這才明白過來他伸出的手是朝著我來的,齊良莠眼神內充滿冷意射向我,她沒有說話,可臉上的笑容也頃刻蕩然無存。

我趕緊走過去將手塞進穆錫海冰涼粗糙的掌心,他這才露出一絲笑容,用力握了握,“你嚇哭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隻能柔聲喊老爺,齊良莠在旁邊替我說,“大太太和我哭得都沒力氣說話,擔心得不行,唯獨三太太最冷靜,不見一滴眼淚。”

穆錫海表情依舊溫和,不過病態沒有掩蓋他目光內的鋒銳,他盯著我看了半響,確定在我臉上沒有找到一絲淚痕後,他意味深長問我,“你不擔心我嗎。”

我說,“擔心。”

穆錫海又問,“那你哭了嗎。”

“擔心的表達方式,隻有哭泣嗎?”

我看著齊良莠,和她的對視刀光劍影,“老爺病發家裏亂作一團,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的冷靜給了大家一劑定心丸,從為您叫救援到吸氧維持生命,安撫崩潰的大太太,都是我在操持,我心裏很清楚老爺福報綿長,絕不是這次難關能夠擊垮的,所以我不會落淚,但我並不比大太太和二太太的擔心少,您是我的天,我怕天塌。”

穆錫海複雜的目光盯著我看了許久,他半開玩笑說,“可我的確沒有從你眼裏看到擔心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