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葬禮(3 / 3)

沈碧成跪在冰涼的地上,她眼睛紅腫得猶如一個碩大核桃,“人各有誌,我並不在乎那些,其實看到齊良莠罪有應得,我已經很滿足了。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有些人不信命,可我信,我不想和命抗爭,我隻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程歡,像你這樣爭搶算計,我受不了,我會被逼瘋的。”

她抹了把眼淚,將視線從穆錫海的遺像上收回,“也許我孩子沒有享福的好命,所以這樣富貴顯赫的家族他活不起,他如果像我一樣淡泊名利,隻貪圖現世安穩,他走了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否則你看看。”

她眼神示意我看前麵並排而跪的兩個男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未來活成他們的模樣,兄弟殘殺,反目為仇,心機歹毒,做事凶狠,不累嗎,不悲哀嗎。也許他們不覺得累,可這樣的日子永無休止,什麼時候才到頭。我不否認男人就該想法設法往上爬,可人這一輩子鬥來鬥去,還不是要燒成灰燼,在一個骨灰盒裏幾百年幾千年。我恨齊良莠,因為她毀掉了我的一切,我的孩子我的人生,我曾經很想陪著老爺,我沒有深愛的男人,如果一定要我尋找個依靠,就隻有他。她打破粉碎了我的美好期待,所以我要複仇,可分明很多人之間沒有恩怨,那些都可以忽略的,又為什麼彼此廝殺。”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經曆這麼多卻還是天真得可笑,現在看來她被困地下室三年,也算另外一種保全的方式,否則以沈碧成的良善根本無法在這個扭曲的家庭完好無缺的生存。

我注視跪在蒲團上相距一臂空隙的穆津霖和周逸辭,他們不斷為火盆內填充紙錢,燃燒旺盛的火苗躥起很高,將他們麵無表情的臉孔映照得通紅。

失去穆錫海的製衡,這兩頭野心勃勃的嗜血獵豹,注定誰也不再蟄伏。

穆錫海故去的第四天早晨,我們乘坐殯葬車到達前一晚就已經布置好的吊唁廳,天色灰蒙蒙的,這兩天都豔陽高照,今天忽然就沉了,灑著雨水,陰風陣陣。

吊唁廳外鋪陳著十幾米的黑色地毯,經過地毯有三道門,正門走親眷摯友,左偏門走官,右偏門走商,我問了管家怎麼設計得這麼繁瑣,他說參加吊唁的人實在太多,足有上千,為了在吉時內結束火化遺體,不得不這樣分散安排。

我麵色肅穆走在最中間,穆津霖和周逸辭在我兩側靠後一點,沈碧成被傭人攙扶著走在第三排,我們從正門進入後,吊唁廳內滄桑而淒冷的黑白色壓迫著視線,讓人覺得無比傷感。

兩邊空場擺放著官商名流送來的不計其數的花圈,一層又一層重疊交錯,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層,幾乎成了菊花的海洋。

送花圈的人大多和穆錫海生前有交集,也有一些是聽說他離世為了在穆津霖和周逸辭麵前博眼熟,特意送來抓尖兒討好的。

前來吊唁的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有的臉色如常,隻是走個告別形式,有的則紅了眼眶,還有一些幹脆跪在蒲團上痛哭,斷斷續續的講述穆錫海如何有恩於他,可惜還沒來得及報答,就這樣與世長辭。

沈碧成在我旁邊抹淚,她看向幾乎哭暈在正廳的男人問我是否認識,我十分淡漠注視著他,他哭得確實心酸,也感人肺腑,可拋開所謂的權勢目的,他的眼淚又有幾分真。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隻要場麵熱鬧壯觀,給足了家眷和逝者顏麵,能夠風光大葬,誰會探究眼淚是鹹是甜呢。

穆津霖和周逸辭披麻戴孝守了三天靈堂,胡子不刮澡也不洗,看上去非常滄桑,他們換了一身黑色正裝,站在巨大的遺像下雙目通紅低聲啜泣,吊唁的人鞠躬送別後,便來安慰家眷,我迅速擠出幾滴眼淚,渾身癱軟在攙扶我的曹媽身上。

曹媽也傷心欲絕,她殘餘的力氣根本扶不住,她一邊哭一邊驚慌失措大聲招呼保鏢過來,周逸辭看到我幾乎就要摔在地上,而保鏢距離我還很遠,他顧不得什麼禮數,橫跨一步穩穩將我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