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津霖臉上挑起的笑容收了收,我非常直白幹脆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可第二撥人已經被保安放行進入,為首的杜老板攜帶家眷從右門進來吊唁,穆津霖並沒有機會在說下去,他沉默走向正中站在周逸辭並排位置接受眾人的吊唁和祭拜。
杜老板穿著一身黑色,胸口別了一朵白花,身後跟著的夫人和杜靖婉同樣黑裙肅穆,不見半點色彩。
杜靖婉進來後目光便緊緊鎖定在周逸辭臉上,她看出他的疲憊和悲傷,眼裏的心疼都要溢出。
杜老板站在碩大的遺像下痛哭流涕,他回憶了和穆錫海那些感人至深的友情往事,悲痛到隻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他捂著眼睛嚎哭,杜太太同樣觸景傷情,低低的啜泣著。
隻有杜靖婉哭不出來,她和穆錫海接觸太少,上一次不歡而散後她對這個男人更是埋怨痛恨,她臉麵都因為穆錫海的低看丟光了,可眾目睽睽之下她隻能捂著臉佯裝悲傷,肩膀聳動嗚咽出來,至於是否落淚,誰也不會扒著她臉去探究。
他們吊唁默哀完畢,杜老板朝著我走來,穆津霖和周逸辭沉默還禮,曹媽攙扶著我鞠躬,她不斷喊我,看我是否還有意識,還能不能撐住,杜老板看我慘白而憔悴的臉色,他非常感歎,抹了把眼淚說,“穆兄辭世,三太太才二十歲,又懷著孩子,日後有事盡管找我內人,我能出力勢必不會推辭。”
我朝他道謝,他轉頭看了一眼穆錫海的遺像,“現在想想很後悔,那天一家賭氣離開,竟然就是最後一麵,人快要離世脾氣不好反差很大,隻是我實在想不到他這樣健康硬朗,會早早撒手人寰,否則哪怕他和我動手,我都能容忍他。”
杜太太在旁邊紅著眼睛撫了撫他後背,“從知道消息你就開始悲痛,都在家裏自責這麼多天了,你讓他安息吧,他會原諒的。”
杜老板控製不住自己此時的懊悔與傷感,他低低啜泣出來,哀樂回蕩在大廳內,無比哀戚。
他在擦拭淚水的過程中餘光瞥到我旁邊的沈碧成,她低垂著頭,似乎不想被杜老板認出。
今天來哀悼的人大多見過沈碧成,談不上認識,可三年前的滿月酒也算轟動濱城,凡是與穆家有所來往的政商名流無人不知她那時風光,她後來的銷聲匿跡也遭受了不少唾棄,同樣滿城風雨。
隻是隨著漫長時間的流逝,對她逐漸淡忘了,而我代替大太太出現在家眷首席的位置,所有人關注都落在我身上,紛紛猜測著我是否會成為穆錫海龐大遺產的最大繼承者,穆錫海打拚一輩子,他的家底深不可測,這點私密最吸引人眼球,他死不死倒和別人沒關係,家族紛爭與八卦卻是最令旁觀者熱血沸騰牽腸掛肚的東西。
原本杜老板也無暇打量其他女眷,奈何沈碧成個子實在高挑,又非常白皙,人群無法遮蓋她的亮眼,杜老板想不看見都難。
他看到沈碧成微微一怔,她瘦了很多也滄桑了很多,他不敢太冒昧招呼,隻是覺得無比熟悉,就問我這是誰,我說這是二太太,他又是一愣,“二太太不是這副模樣吧。”
“穆宅隻有一個二太太,就是沈女士。”
沈女士三個字讓杜老板明白過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齊良莠得穆錫海疼愛七年,已經超越了他以往所有女人的福祉,她落得這個下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杜老板和杜太太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杜太太最先反應過來,她走到沈碧成麵前握住她的手安撫致哀,沈碧成不好閃躲,她抬起淚痕斑駁的一張臉與杜太太寒暄,杜老板完全看清她的麵容,他蹙眉問我,“這不是曾經的三太太嗎,怎麼又成了二太太。”
他說完自己想到什麼,四下看了一眼臉色諱莫如深,“是不是齊良莠和穆兄這次突然辭世有莫大關聯。”
我掉下眼淚,哽咽著說,“她作孽太多,氣傷了老爺。老爺臨終總算看清她真麵目,為我們鏟除了一大後患,不然穆宅雞犬不寧,我連老爺的骨肉都保不住。”
杜太太聽到這句話咬牙切齒痛罵齊良莠,也不知道是真的恨她嘴巴毒,還是做樣子給家眷看,總之她罵得非常難聽,“一個曾經在男人堆裏做交易的雜種能好到哪裏去,野雞一步登天,還妄想有鳳凰的氣度嗎?她在俱樂部和賭場造了多少錢數都數不清,我們常常出去遊玩她花錢也像流水一樣,還背地裏罵大太太無能醜陋,三太太的壞話她也說了不少,而且難聽至極,我都不好意思學舌,有教養的人根本講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