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掃了她一眼,目光內帶一絲警告的意味,豪門女人間的恩怨,前一秒可能打破頭,後一秒又會因為新的敵人而聯手,不能太幹脆得罪某一方。當初所有人都不看好我,認為我早晚會成為齊良莠的手下敗將,被她蠶食得連渣子都不剩,可事情大反轉讓那些人瞠目結舌。
感情裏何曾有永遠的贏家。
不過齊良莠輸是輸了,可她受寵七年一定有她的優勢,杜老板擔心杜太太太過分巴結我會為自己惹禍,畢竟我不合群,又陰晴不定,比浮誇的齊良莠難對付。
杜太太看到自己丈夫的眼色,她立刻清醒過來,閉口不再言語,他們又安慰了我和沈碧成幾句,便往後麵的休息室走,杜靖婉跟在最後頭,她走得非常遲疑,一步三回頭,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周逸辭,她最終也沒有把想說的話忍回去,她再度折返回來,站在我麵前說,“三太太,能不能幫我勸勸周先生,我看他很憔悴。”
她說話的同時眼神還停留在他臉上,癡迷中裹著心疼,我說杜小姐不如親自去勸慰,他剛剛喪父正是需要關懷的時候。
她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她似乎很想,可顧慮很多又不敢,她有些悲愁說了聲,“他不需要我。他那天對我說,他有喜歡的女人。他既然和我說這樣的話,就是討厭我纏著他,對嗎。”
我一怔,周逸辭對白瑋傾並不濃烈的感情隨著她出軌背叛早已蕩然無存,他私下生活中女人很少,至少在養我做小期間我沒聽說過別人,所以我驚愕中脫口而出問是誰,杜靖婉很狐疑看我,“三太太也關心這個嗎?”
她莫名其妙的眼神讓我意識到自己失態,我用擦淚的動作遮掩,“杜小姐說我隨口附和,兩個繼子的事我懶得幹預,我隻想為老爺守孝。”
剛才那樣悲傷的氣氛都沒有逼出她一滴眼淚,提到周逸辭她卻忍不住哽咽,“周先生很喜歡那個女人,我從沒見過他臉上那樣溫柔美好的神情,他對我總是溫聲細語,可我感覺得到缺少什麼,缺少感情,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她用指尖抹掉眼角溢出的濕潤,她看著我,“三太太知道月亮嗎。月亮最好看時的樣子,都沒有在提到那個女人時,周先生臉上的笑容奪目。”
她偏頭凝望對祭拜賓客還禮的周逸辭,她眼底是那樣深深的渴望,“他真讓人著迷。可他說得對,喜歡強求不來,我迷他是我的事,不代表他也要回饋我同等的東西。他誇讚我純真乖巧,我問他是否那個女人比我更好,他說不是,她很執拗很壞,可他卻覺得沒有比她更可愛的人了。”
她說完笑中帶淚看我,“所以三太太,感情很折磨人,穆伯父離開了,您失去了依靠,這才是您哭的緣故,就好像天塌了,所有的夢想都破碎,再沒有實現的可能。就算是藝術家,在破敗沒有頂篷的房間裏,也做不出一幅好看的畫,對嗎。”
杜太太在保鏢引領下走出很遠發現杜靖婉沒跟上,於是站住回頭叫了一聲,催促她快點,杜靖婉立刻答應,她對我說了聲節哀,便匆忙跑過去。
吊唁儀式結束後,穆錫海的遺體被推至火化爐焚燒,花圈車馬等物品被填充進焚物爐,我們所有人都在爐外崩潰嚎哭,我跪在最前麵,幾個傭人拉著我都無法阻止我衝向火爐的瘋狂,我匍匐在髒兮兮的地上哭斷了腸,哀求穆錫海帶我一起走,不要將我獨自拋下。
曹媽托著我腹部怕我磕著,她大聲喊三太太節哀,求您為孩子考慮!沈碧成一邊哭一邊拉住我,整個場麵亂成一團聞者動容。
穆津霖和周逸辭將手中價值高昂的錦帛刺繡以及穆錫海生前喜愛的茶具錦緞和一切能夠燒化的珍貴東西丟入進去為他陪葬,衝天的火光與白煙將整片陰沉沉的蒼穹映照得通紅。
他們丟光手上物品後,火勢漸漸熄滅,曹媽和幾名傭人攙扶我從地上起來,穆津霖和周逸辭作為孝子跟在我身側,大部分吊唁賓客仍舊沒有離開,站在後排哀悼這一幕,他們因我的悲慟而眼圈通紅,所有人都難以置信我不過才嫁進來三個多月,和穆錫海的感情如此深厚。
不過穆錫海疼愛我,凡是認識知道他的人,都清楚他對現在的三太太愛若珍寶,所以我這樣哀痛也是理所應當,我必須是所有人中哭得最慘的一個,否則流言蜚語一定會眨眼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