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露出驚訝的神情,“而且三太太善解人意寬容識體,應該是一力促成父親生前沒有對幼子盡職的最大遺憾,何況三太太和逸辭關係深厚,於情於理不該這個結果,看來三太太也在遺囑上花費了很大功夫,才能讓父親這個自私了一輩子的人,最後做出這樣一件無私的事,把絕大多數財產贈予三太太這個外人,而虧待兩個親生子女。從今以後三太太誰也不必依附,天底下男人都眼巴巴想來依附你了。”
穆津霖拿著煙盒低低笑了幾聲,笑得讓人脊背發冷毛骨悚然,他轉身上樓,很快二樓傳來一聲關門響。
他這番話明顯挑撥離間,讓周逸辭聽了氣憤,讓他恨我敢背著他玩兒花樣,他最痛恨當他麵一套,私下又是另外一套的人,尤其這個人不能是他枕邊人,因為能算計得最深刻最陰毒的,不過是蓋著一條被子的伴侶,穆津霖是故意讓我和周逸辭反目為仇。
曹媽從廚房出來,她手上拿著一個沾了油的鏟子,她問周逸辭是否留下用餐,他聽後從沙發上起身,拿起西裝套上,“我不吃,公司事務多。”
曹媽答應了聲,轉身回去關上門,周逸辭一邊係紐扣一邊看著我意味深長的笑,笑得比穆津霖還要陰森,他手插在口袋裏一步步朝我走來,腳下的白色皮鞋碰擊地麵發出噠噠的脆響,我坐直仰麵看他,他在我麵前半米外的距離處停下,我和他四目相視,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他也不知道我在看什麼。
良久後他咧了咧唇角,忽然朝我伸出手,他指尖直奔我臉而來,我下意識要躲閃,因為我覺得此時的他特別恐怖,是那種不動聲色卻暗藏鋒芒的恐怖。
然而他並沒有怎樣,他隻是撥弄開遮擋在我眼前的碎發,盯著我臉意猶未盡打量了片刻,然後一言不發,轉身走出大門。
我癱在沙發裏渾身冰冷,平複了很久身體內才有了一絲溫度。
遺囑的事塵埃落定後,整個宅子對我都諱莫如深,他們不敢得罪也不敢大聲說話,每個人都靜悄悄的,除了安分做事外,連歡聲笑語都蕩然無存,上上下下頗有幾分死寂。
她們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即便是穆津霖與周逸辭,他們自己擁有很龐大的身價,又手握穆錫海的部分遺產,幾乎是一躍成為濱城最富有的男人,沒有誰還能與之匹敵,但在我手持的數額麵前,也未必能討到便宜。
她們都在奇怪,這三個多月時間看似平靜無波,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有如此驚天的逆轉。
大太太在穆錫海火化第三天從醫院回來,她腰肢康複了,但腿疾再次複發,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得十分憔悴,又悲傷過度,看上去瘦弱許多。
傭人推著她去拜祭穆錫海,當她看到安置在一間客房內的靈堂時,瞬間崩潰嚎哭,如果不是保姆用力扶住,她幾乎從輪椅上跌落下來。
“老爺!你就這麼走了,你就這麼一言不發地走了!你怎麼不等等我,我和你四十年夫妻,我不送你你怎麼忍心走,你讓我到死良心也不安嗎,你讓我怎麼辦,這往後的日子我自己怎麼過啊…錫海你怎麼對我這麼狠…”
她抱著穆錫海的牌位哭得山崩地裂,沒有人去打擾她,隻沉默圍在門口落淚,穆津霖叼著一根煙卷,他蹙眉不語,偶爾看一眼自己完全崩潰絕望的母親。
大太太的哭聲太淒厲,像是失去了孩子的母狼,恨不得撕咬圍殺整個草原,我站在靈堂內,看著高台之上穆錫海的遺像,燭火映照下他眼底那一抹陰森冷意無影無蹤,隻是淺淺淡淡的笑容,仿佛將一切看透,可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看透。
大太太哭累了,癱軟在輪椅上啜泣,穆津霖甩掉煙蒂進入問她是否上樓休息,她微弱的搖頭,死死抱著穆錫海牌位不撒手,穆津霖嚐試奪過來安置回香爐後,可大太太誰也不給,她用了全身力量抓住,似乎那才是她的性命。
穆津霖沒法子,他隻能站在那裏等,等到大太太肯挪動,再把她抱上樓。
然而時間耗了許久,大太太卻像睡著了,她閉著眼睛,除了不斷的啜泣與淌下的眼淚,沒有一點反應。
香爐內的三炷香已經差不多燃盡,正苟延殘喘的發揮著最後一絲餘溫,我反手從塑料袋中抽出三炷新香,對齊香頭豎在火苗上續燃,我身後是一片鴉雀無聲。
“我和大太太在靈堂為老爺祈禱,你們先出去吧,該忙什麼忙什麼。”
傭人麵麵相覷後誰也沒再久留,紛紛朝四麵八方的角落散開,穆津霖立在牆角凝視我背影,我知道他不會走,我把三炷香插在爐灰內,雙手合十對著穆錫海遺像拜了拜,“這幾天宅子裏發生的事,津霖雖然在場,可他不如女人心細,不如我來給大太太闡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