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事誰預料到,我又不是諸葛亮,走一步看一步,現在不悲慘就行。”
我說完將蠟燭放在地上,光線下移,地麵上灰塵與散亂的茅草到處都是,昨日還光鮮亮麗,今天就狠狠扒下了這層皮,齊良莠的確夠強勢,以她半輩子的尊貴傲慢,稍微軟弱些的都不可能這樣條理清晰與我對話,早就像莫雄那樣,雖然不瘋不傻,可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轉過身往我進來的路走,莫雄還不甘心在身後喊我,他哀戚的聲音裹著男人的滄桑,低低在黑暗裏散開,聽上去非常悲慘。
他現在是真的後悔,一個人在逆境中的眼神不會騙人,如果我伸出手將他從深淵拉出,他一定會把我視為最大恩人,可他時運不濟,成為了我刺激穆錫海歸西的一顆墊腳石,誰會反過去利用一顆踩在腳下的石頭呢?
我步子沒有停頓半秒,莫雄似乎爬起來要衝向我,身後窸窣的動靜在一巴掌的脆響下戛然而止,我脊背一僵,莫雄在咬牙,他喉嚨嗚咽質問齊良莠為什麼打他,齊良莠朝他大喊,“你還看不透嗎,她不會救你,也不會救我,她隻想來顯示她的優越感,給我們看她勝利後的高貴,她是來找樂子的,把她的快樂建立在失敗者的痛苦上,你為什麼這麼不要臉,你就算抱著她的鞋子舔,她也不會給予你絲毫憐憫。”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隻想拉著我陪你一起葬在這裏,你故意要切斷我的路!”
莫雄想要狠狠甩開她,可他並沒有成功,身後再次傳來一聲巴掌響,分不清是誰打了誰。
“葬在這裏並不恥辱,恥辱是你去央求一個給了你最大痛苦的女人,不但得不到任何回應,還被她把臉踩在腳下揉撚,看你髒兮兮的狗樣。莫雄,你是男人,你脫了褲子比女人多一串肉,不要連這點骨氣都拿不出來!”
齊良莠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的哭腔,她怕極了,她不想死在如此肮髒黑暗的地方,她渴求光鮮,渴求自由,渴求回到從前的生活裏,可她仍舊沒有在我麵前軟弱下來,她還固執握著她僅剩的尊嚴,狼狽也要給自己最大的體麵。
我側頭用餘光看向僵持的兩個人,莫雄捂著被扇痛臉頰的手滑落下來,他抱頭蹲在地上,一個大男人終是扛不住這樣殘忍的下場,哭泣出來,“可我不想死在這裏,良莠,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我以為就算敗露所有人都痛棄我你也可以保我,但我沒想到我們都被困住,完全沒有了希望。”
他說到最後幾乎連貫不成一整句,齊良莠站在那裏,她挺止脊背一聲不吭,莫雄壓抑的悶哭變為大聲痛哭,我鬆開全程都緊握的拳頭,麵無表情繼續朝前疾走,直到完全走出黑暗的通道。
從窄窄的鐵柵門裏出來,我看到庭院一株幾乎幹枯的桃樹下站著沈碧成,她穿著淺粉色長裙,頭發盤在腦後,一名傭人在旁邊守著,她氣色好了很多。
她頭頂的桃樹花已經凋零,幾乎一朵不剩。
濱城氣候溫潤,所以桃杏開得早,三月底就會大片盛開,四月份是旺季,而五月初就開始凋落,這個時候都成了泥土裏的屍骨。
季節過了,夏季的花要開了,桃花再美也容不下她盛放的姿態。
我站在遠處凝望這一幕很久,眼前忽然掠過周逸辭陪我看紅梅的場景,他公寓後院有一顆紅梅樹,樹冠不算大,可冬季枝繁葉茂花開簇簇,十二月的紅梅可真是美,尤其下雪,再小的雪也能襯托出它的豔,我當時偎在他肩頭說,我胸骨也繡了一朵紅梅,我喜歡這個,我喜歡有梅花圖案的白色衣裳。
他之後給我買的旗袍,裙衫,都是白底紅花,他說我穿上的確漂亮。
我說我還喜歡白玫瑰。
他說我就是他的白玫瑰。
我問那紅玫瑰呢。
他笑著說並不存在。
多神秘的男人啊,多驚豔的眉眼啊。
這世上真有一種男人是毒品。
不需要漫長的次數膨脹毒癮,隻一次,就一次,可能一個眼神亦或者一個淺淺的吻就夠了。
這毒癮便如同根莖深埋土壤,隻是周逸辭更狠,他不滿足於深埋我的身體,他還要深埋骨血。
我朝著沈碧成走過去,她佇立在陽光中,我沒有喊她,她身後的傭人看到我要打招呼,我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我踮著腳靠近,想嚇唬她一下,我剛張開嘴要哈!沈碧成忽然轉身,她看到我這個窘樣,她蹙了下眉,“你要咬我嗎?”
她說完自己笑,我也跟著笑,“真沒勁,好不容易想玩兒一次,還被發現了。”
我伸手在她光滑細膩的裙子上撣了撣,手感太好,摸著像水一樣,我又忍不住多捏了捏,“這什麼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