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灌木叢後愣了很久,直到一陣忽然間非常凶猛的風刮過,將安靜的灌木搖擺起來,幾根尖銳的刺紮住我皮膚,我被一絲疼痛驚醒,才回過神來。
我捏著裙擺,指甲毫無知覺的劃破線頭,我感覺不到皮肉幾乎脫離開的巨痛,腦子陷入空白和麻木,像是一艘航行的艦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失去了航向,沒有燈沒有航樓,一片哀聲,可又莫名的悲慘和死寂。
我白著一張臉推門的同時聽到一聲小狗叫,似乎就和我隔著一扇門的距離,我遲疑了一下,門在我指尖的挑動下推開一條縫隙,一個白絨絨的小腦袋露出,葡萄珠兒似的眼睛盯著我,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賣萌。
我看到這樣可愛的臉孔愣住,裏麵傳出一聲歡歡,是周逸辭的聲音,我很驚訝他會這樣稱呼我,從沒有過的事,我懵著從門外進入,他坐在沙發上,正在脫西裝,九兒站在他麵前接住,剛說我馬上回來,結果轉身時偏頭看到我,立刻笑著說程小姐已經回來了。
周逸辭淡淡嗯了聲,他從吳助理手上接過一份文件,翻開找什麼數據,自始至終沒有向門口看過來。那隻小白狗就在我腳下,它仰頭凝視我,不叫也不動,很小的一團,眼睛十分澄澈,沒有街邊流浪狗的哀戚與怯弱,沒有貴婦懷中被抱著疼愛的嬌縱與任性,它還很小,不曾經曆被拋棄或者欺淩的變故,滿眼都是向往和天真。
我撫著肚子慢慢蹲下,猶豫著伸出手輕輕靠近它,它看懂我的意圖,搖著尾巴靠近,濡濕綿軟的舌頭在我手指舔了舔,很癢很涼,我笑了一聲,問在門後掛衣服的九兒,“誰帶回來的。”
九兒看吳助理,後者朝我點頭說,“是周總上個星期吩咐我買一條乖巧聽話的小狗,給程小姐喂養解悶,我特意委托朋友找到了這條在狗媽媽懷孕過程中營養非常優良的奶狗,而且很純種。已經做過全麵檢查,您可以安心喂養接觸。”
我很好奇這狗什麼時候送進來的,是我一早離開去醫院途中還是剛才,剛才的話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留意到,我剛要問吳助理這狗叫什麼,周逸辭忽然指著文件上一個用朱砂勾畫出的數字問吳助理怎麼回事,他立刻轉過去解釋,我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繼續低頭逗弄它,它很機靈,而且十分會討好,它可能瞧出來我喜歡它,很快便擠到我麵前蹦跳著往我懷裏衝,我正在看它笑,周逸辭看文件又叫了一聲歡歡,我本能抬頭看他,“什麼事。”
他挑了挑眉毛看我,“什麼什麼事。”
我指了指自己,“你不在叫我嗎?”
他沒有反駁,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將目光下移,看向我腳下撒歡兒的狗,“歡歡。”
狗聽到這一聲,立刻從我腳下跑開,奔著他衝過去,掙紮著往沙發上跳,周逸辭一隻手把它抱住,放在膝蓋上摸了摸它頭,“這叫歡歡。”
周逸辭善待一件事物的時候其實非常溫柔,而且他有潔癖,不能接受掉毛和有異味的東西接近,可這隻狗得到了他特殊對待,並沒有遭受厭棄,能夠在他掌心撒嬌打滾,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它愈發嬌小雪白,他的手顯得很大很寬。
如果我腹中的寶寶生下來,安靜躺在他掌心睡著,或許會是讓人落淚的一份美好。
可這些都在他叫歡歡時,變得讓我火冒三丈。
我走過去指了指它,又指了指我,“為什麼叫歡歡,這是我的名字。”
“不可以嗎。她是小母狗。”
我哭笑不得,“所以呢?我們就要一個名字。”
“比較好記,否則我容易忘掉。”
周逸辭一周要記錄的數據、合約和應酬時間人數不下幾十份,他會連一隻狗的名字記不住簡直可笑,我叉著腰想反駁,可竟然找不到詞,最後我站在原地笑出來,“這是你送給我的寵物嗎。”
他點頭。
我說那好,名字我來取,這是我的權利。
他不置可否,他把狗放回地毯上,撣了撣掌心的毛,“打個賭,我們同時說名字,如果我猜的和你想的一樣,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說可以。
我伸出手比劃數字,到三的時候,我和他幾乎同一時間開口,“周周。”
我撲哧一聲笑,他也咧開嘴,整齊潔白的牙齒在我視線裏露出的越來越多,小白狗似乎聽懂了,在地上撒開轉圈,歡實得可愛,這一幕被落地窗外灑入進來的金色陽光籠罩,美好得觸動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