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滂沱(2 / 3)

他無法麵對她在以後的日日夜夜,無法和她朝夕相處相互扶持,他覺得可怕,那些畏懼與難過從每條血脈和骨骼內密密麻麻的溢出,讓他清晰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女人走不下去了,颶風刮過的世界要多久才能複原,又怎麼可能與最初的模樣一點不差。

他愛的是最初,是她身上讓他迷戀的感覺,當美好的一切全部被現實粉碎掉,還不是她親口坦白,而是別人拿著匕首刮他的肉,他就像一個傻子,在災難爆發時剛知道生的大門朝哪裏開,早已經擠不出去。

男孩抱頭痛哭,任由何曼在前麵擁抱他,保鏢將快滑下來的毯子為她重新裹好,她嬌小綿軟的身體在他懷中,他不肯伸開雙臂,隻有她卑微的乞求。

他們這樣哭了很久,到最後男孩和她幾乎同時停下,他們臉上一個漠然一個期待,何曼抬頭注視他,她動了動唇,問他還能原諒自己嗎。

男孩捂住臉深深吸入一口氣,“我不知道。”

她握住他手腕,她泛著青紫的手背,慘白而削瘦,她剛剛大病初愈,又被糟蹋了一頓,她現在整個軀殼都隻剩下了強撐,她需要漫長的歲月彌合自己,耗幹這夢魘。

男孩將她握住自己的手拿掉,何曼不甘心,嚇得心慌意亂,她還想要重新握住,可她已經墜落下來,掌心觸不到那樣的溫熱。

男孩透過毯子的縫隙看了看她裸露的上半身,看了看她狼狽難堪的下半身,他蹙了下眉,將毯子為她用力係住,她笑出來,以為他還在乎還掛懷,她抓住他手指滿臉的期待,她第一次這樣下賤,不為了客人口袋裏的錢,為那可笑的禁不起絲毫風雨的愛情。

他盯著他們纏在一起的手指很久,顯然無話可說,我衝過去將何曼扯到我旁邊,他們勾住的地方瞬間崩開,何曼慌了神還要過去,我朝她痛罵了句,“賤貨,看你現在讓人作嘔的德行!”

她腳下倉促一滯,倏然安靜下來。

我用力捏住她肩膀,防止她忽然垮塌下去,跌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我用另外一隻空出的手指著那個男孩,“沒有身份地位沒有權勢錢財,這樣平庸的打扮和毫無見識,也不會是什麼貴公子官少爺,他在這個複雜的社會給予不了你任何保護與盾牌,給予不了你優渥的生活,你的溫飽你的奢侈都還需要你自己去扛,你可以不做這一行,但他永遠都是你的累贅,不要把普通男人想得多麼剛強偉大,他吃了一口軟飯,就想吃第二口,第三口,甚至長久的吃下去。坐享其成的舒適誰都喜歡,既能睡你的人還能花你的錢,你何必非要掉在這一棵樹上,大街上任何一個男人都願意疼愛你。何況你仔細看看,這世上不缺少有擔當有能力有學識有胸懷的男人,並不是死光了。在你麵臨危險災難時袖手旁觀,他連這點保護你的本能都沒有,你愛他什麼?他打不過還可以用身體去為你擋,一群女人而已,他好歹是個男的,會搞不贏幾個潑婦嗎?分明是膽小怕事不敢趟渾水,覺得你不值得!他除了一副白白嫩、嫩清秀可人的臉,他還有什麼值得喜歡。”

我說完用左手狠狠挑起那個男孩的下巴,他被我剛才的一番斥責怔住,忘記了躲避,我捏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樣的貨色,哪個場所沒幾個,未必就不是下賤的胚子,他如果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早就到那種地方當了富婆的玩物,還能站在這裏嫌棄你?”

我反手一推,男人下巴頂著兩抹鮮紅的指印,身體朝後踉蹌了一步,我揪住何曼的頭發,那不會不痛,可她沒有叫喊,呆滯的目光像丟了魂魄。

“你被毆打時,嵐姐護著你,想到了我來救,可有誰認為他能抵擋這一切,他厭棄婊砸,可他還不如一個婊砸,他哪裏有半點男人的骨氣和膽量,你何曼是傻了還是瘋了,這輩子最後一次墮入情網,就墮入這種窩囊廢懷裏嗎?多少失意的姐妹兒還在這道上等著,想從你身上看到一絲希望,如果連你都沒有好下場,她們還能對未來祈盼嗎?何曼,人不要自輕自賤,愛情裏低了一次頭,你一生都要低頭。你自食其力,你待人真誠,你揣著美好的幻想,你心靈還很幹淨,這樣的你不需要向這種廢物妥協,他配不上你。”

男孩無力垂著手臂,何曼眼巴巴看著我,“你知道什麼?愛情需要那麼多理由嗎,如果我要這個又要那個,這還是純粹單純的愛情嗎,這不成了交易嗎?”

“可愛情和麵包,前者無法給予你生命,後者才能讓你呼吸讓你活著,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賺麵包,讓他給你愛情,可這世上同樣存在有愛情也有麵包的男人,比你平庸那麼多的女人都能找得到,你差什麼?”

何曼捂著耳朵不聽,她整個人都煩躁起來,她還想要衝過去抱住那個男孩,可他忽然在她要靠近的時候開口,“也許她說得對。”

這六個字讓何曼腳下的動作戛然而止,她維持著擁抱和奔跑的姿勢,像被點了穴。

男孩抹了抹眼睛,“我沒有麵包給你,而你要的愛情,我也不確定了。”

何曼嘴唇蠕動了兩下,男孩最後看了她一眼,“可能我很混蛋,之前過得平靜我都確定,發生了事就否認,那麼你就當我是個混蛋吧,我需要時間消化和接受,但我也不清楚要多久,何曼,還是別等了。”

他有些倉皇,飛快衝入這條街道人來人往的潮海,那些話像一顆顆堅硬滾燙的珠子,狠狠砸在何曼的撕心裂肺上,讓那股疼痛更加難忍。

她憔悴狼狽的臉上揪起又平靜,早已找不到他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