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巴巴盼他回來,問他文珀好不好,他說很好,剛喝了奶睡著,皮膚白嫩了許多,沒那麼皺巴。
我問他像誰,他思付了片刻說,“眉眼像我,嘴唇像你。”
“那不是集全了我們最好的長處。”
他嗯了聲,“長大勢必是個禍害精,讓天下女人瘋瘋癲癲。”
臨近中午周逸辭因為公司一個非常重要的例會不得不離開醫院,他和吳助理走後我覺得有點餓了,那半碗甜湯已經冷卻,放在床頭起了一層漿糊似的濃稠的油皮,看著就倒胃口,我叫九兒去買幾塊軟糯的糕點,再打包一份牛乳粥,當午飯吃。
她走了之後我自己倚靠在床頭看書,吳助理這人也是逗,給我買了幾本莫名其妙的書籍,都是些有關預防產婦產後抑鬱症和坐月子如何保持心情開朗之類的內容,看著特別無趣,枯燥又乏味,我看不了幾頁就打瞌睡,因此我懷疑他是嫌我想幺蛾子怕麻煩,用這個打發催眠我,讓我天天睡大覺,他也跟著省事省心。
我把這些書丟到桌上,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我自己喜歡的國外名著,看到一半正入迷,九兒推門回來,她也沒說話,沉默往屋裏走,我問她買來了嗎,她嗯了聲,嗓音有點不對,我也沒留意,繼續又看了十幾頁,外頭太陽升得越來越高,拉開的窗紗擋不住刺目的灼光,我眯著眼睛用手擋住,讓她給我拉上,她站著沒動,我這才發現她似乎高了,也不是出去之前穿的那身粉裙子,我立刻扭頭看,金光蒙在睫毛上,露出一圈白點,我睜著眼睛注視了良久,那層光束褪去,梁禾依臉色平靜站在距離我一米遠的位置,她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住,笑著問了聲好。
當我回味過來麵前的女人是她,我立刻張口要喊門口值守的保鏢進來請她出去,她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豎在自己唇上,“他們知道我進來。”
我到嘴邊的叫喊一滯,她直接拉開椅子坐下,一點不拘束,非常自然和悠閑,“我作為周太太來探視你,是出自滿滿的好意。何況逸辭並沒有讓你與世隔絕,他們為什麼要阻攔?再說我敢光明正大的進,又能對你怎樣呢,我還擔心你會出差池,你要是夠狠毒,自己毀掉半條命嫁禍我,這個墊背的我逃都逃不了。所以你怕什麼,難道連麵對我的膽量和勇氣都沒有了嗎?”
我麵無表情聽她說完,她越過我身側看見床頭擺放的一摞合同,最上麵幾封已經批閱完,她笑了聲說,“他一早就離開梁府,急著來看你,高興嗎。”
我隨手拿起書籍繼續翻看,對她視若無睹,她掃了一眼封皮,“百年孤獨。很有名的文著。沒想到你還能看這樣有深意的書。”
我目光停滯在右下角七十六頁的數字上,“難道我隻能看怎樣勾住男人魂魄的書嗎。”
我手掌落在書縫裏,抬起頭恍然大悟,“那是玄術,是巫蠱,很多年見不到了。”
她笑出來,“不用看,你已經做到了。”
我不屑一顧,“周太太過獎,如果我做到了,就不會是今天這幅景象。”
她從放在地上的果籃裏抽出一隻橙子,一邊用手剝皮一邊說,“做人不能太貪婪,已經生下兒子,將他心裏那點牽掛占據得滿滿,還要覬覦我的位置嗎。”
“周太太不必居安思危,從你們定下日子那天起,我就沒再想這些。”
橙子的香味在空氣內散開,我專注看書,她剝完之後遞到我麵前,橘色的果肉非常漂亮剔透,我盯著看了半響,咧開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周太太親手為我剝水果吃,我怎麼下得去口,這不是折煞我了嗎。”
她聽出我弦外之音,靜默捧著那隻橙子,不收回也不強迫,我接過來拿在手裏,指尖在橙肉上的白皮摩挲,無比感慨說,“親手給我剝橙子吃的人,除了保姆,就是周太太了。”
她笑而不語,我盯著她塗抹了口紅的唇,“周太太口渴嗎。”
她說有點。
我指了指床頭的水壺和摞在一起的一次性紙杯,“我刀口沒痊愈,不方便給周太太倒水,你自便。”
她笑著伸手拔出壺塞,扣在抽水開關上按壓,水柱冒著白色的熱氣,源源不斷流入杯中,在嘩嘩的聲響裏我意味深長說,“周太太喝得慣沒滋沒味的白水嗎。這比八寶茶可平淡太多了。”
她手上動作仍舊流暢,沒有任何僵硬,她斟滿了一杯後,看著杯口溢出的白霧,“八寶茶甜香爽口,人們都愛喝,都愛喝的東西,也沒誰喝出事故,所以這就是有口皆碑的好茶。如果有人硬說這麼好的茶喝下去有問題,那就是沒事找事。”
我笑著看她,“茶水當然沒問題,隻是配了熏香,周太太學識淵博,最會享受人生。”
她眉眼一凜,仍舊端莊優雅不落把柄,“茶水香道,在茶館裏最受歡迎,我也沒想到程小姐這麼不喜歡。不喜歡怎麼不說呢,當時你開口,侍者可以把香爐焚滅啊。”
“現在還找得到添香的侍者嗎。”我臉上露出寒冽的冷笑,“周太太最好還是收斂點,我也不是吃素的。無冤無仇的人我算計起來也毫不手軟,結下梁子更對你沒好處。”
她笑著撫了撫自己的耳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對我的誤解和仇視太深。”
我將視線從她假惺惺的臉上收回,伸手夠窗紗,她從椅子上起身,替我把窗簾拉上,“我剛到保溫箱看了孩子才過來。”
我目光淩厲瞪她,她訝異笑著,“隔著玻璃看的,你緊張什麼,我就算再討厭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蛋,也不能自投羅網到醫院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