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聲,“疼死我你又要哭鼻子。”
我呸他,呸了一口覺得不解氣,又接連呸了好多口,最後拳打腳踢,罵他還不如周周那隻狗聽話。
周逸辭在家裏休養了兩天,期間都是吳助理把文件拿來,他在客廳或者書房辦公,我奪過來他能歇會兒,等我不留神,他又拿去看。
文珀終於不再軟趴趴的像沒骨頭似的,九兒抱著他用手托住後背,他能豎起來坐著,雖然還綿綿的,也讓我很驚喜。
嬰兒的成長總是特別快,一天一個樣,我問周逸辭文珀什麼時候能叫媽媽,他想了下說,大概一歲左右。
文珀喜歡我抱他,可能他更熟悉我身上的味道,在我懷裏吃奶很香,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我讓周逸辭看文珀,他從文件裏抬起頭,文珀朝他吐了個奶泡兒,他笑出來,伸手接過去,掂了掂重量,“有點沉,會不會是個小胖子。”
文珀用短短的白嫩手指戳了戳鼻子,又朝他吐了個奶泡兒,接著臉色大變,啼哭出來,我以為周逸辭握疼了他,九兒接過去檢查了下,發現他底下滴滴嗒嗒淌水,她笑著說,“摘下尿不濕給小少爺透透氣,沒想到這麼會兒就尿啦。”
她抱著文珀去樓上洗屁股,露台外投射下的陽光非常明媚,將瓷磚鍍了一層金色,幹枯多半的葉子也顯得不那麼死氣沉沉。
我將周逸辭手旁還沒批閱的文件都推到另一張沙發上,霸道摟住他身體,像一隻孱弱無助的貓兒,將自己完全靠在他懷裏。
他知道我和他撒嬌,指尖落在我頭發上輕輕撫摸著,我一頭青絲都鋪陳在他胸膛,他穿著白色的毛衣,一絲靜電將我們纏繞在一起。
這樣溫暖明媚的午後,這樣寬闊滾燙的胸口,我忽然產生一個瘋狂而固執的念頭。
我喊他名字,他嗯了聲,在我額頭上吻了吻,“什麼。”
“你願意跟我走嗎?”
他一怔,以為我在說胡話,伸手摸我額頭,發現我很好,沒有一絲病態,他笑出來,“走去哪裏。”
“去哪裏都行。”
我睜開眼看他,目光裏滿是濃稠的期待和向往,“我們有很多錢,我們並不用憂愁。可以帶著文珀去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個國度,過清靜的生活,就我們一家三口,簡單快樂無欲無求。我再為你生個女兒,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你想要多少情人你告訴我。”
周逸辭沉默看我,他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沒有半點波瀾。
我迫切想要打動他,我覺得人心都是肉,總有軟肋和溫糯的地方,如果他肯放棄這一切,所有的擔心與廝殺都將灰飛煙滅,他不需要再守著和梁禾依的婚姻,他可以拋掉全部,隻做程歡的丈夫與文珀的父親,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周總,不是滿腹心機的野狼。
我毫不在意失去權勢與地位的他,現在什麼都有,可我不快樂,權勢與錢財是什麼都得不到的情況下握在手裏用來自保,如果我有愛情婚姻,有幸福時光,我願意讓出一切。
我摟住他脖子,“你願意出去做一份工作,不論多晚我都會點一盞燈等你,你不願意我們也不愁吃喝。可以早晨去釣魚,午後在院子裏養花逗鳥,帶上周周去草地,讓它教文珀奔跑,文珀會很喜歡它,它有雪白的毛,他喜歡幹淨。我會學著做飯,做菜,煲湯,熬粥,把你和文珀養得白白胖胖,你有了啤酒肚我也不嫌棄,一起從年輕到年老,你說這樣的生活好不好?”
周逸辭凝望我生氣勃勃的眉眼,他低低嗯了聲,“是很好。”
我笑出來,他忽然又說,“可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我臉上才綻放的笑容在這一刻全部僵住,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毫無征兆澆注下來,算不得吞沒我,可顯露得那麼狼狽。
“你設想的生活非常美好,也令人向往,但它不足以誘惑我放棄現在的一切。程歡,那樣的生活是平庸的,是毫無色彩的。你現在得不到所以你心心念念,可當你日複一日過著,你會無法控製自己去厭煩那份平淡與重複。因為你曾熱烈過,熱烈的人接受不了平淡。”
“我能接受。”我用力握住他的手,“你也能,你都沒有嚐試過,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這世上的顏色有那麼多,可翻來覆去人們最願意接受的還是那幾種而已。平淡也有平淡的快樂,至少不用奔波不用算計,哭與笑都很真實。”
“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我今天的位置,他們求而不得。”他打斷我,我被他噎得一愣,抓著他手腕的指尖鬆了緊,緊了又鬆,最終失掉力氣,墜落下來。
“人總是反複無常,熱烈時想要平淡,平淡又不甘寂寞。所以這輩子太多時間都浪費在猶豫不決上。失掉權勢,會明白貧窮困頓的無助,知道人情冷暖的涼薄,看透趨炎附勢的醜陋。權勢並沒有那麼容易握住,這世上隻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弱者一旦碰到強者,隻能淪為腐朽的白骨。輸贏並不是一場兒戲,從頭再來很難。”
我呆愣看著他,眼眶無比酸澀。
我知道周逸辭的野心,也清楚他對征服一切的渴望,可親耳聽到他的拒絕,看清他對這條路有多執著,還是覺得失魂落魄,心如刀割。
他和我緊密重疊的身影,終是在無法和解的分歧與難以縫補的裂痕下越來越遠。
周逸辭看著我呆滯的臉孔,和十分失落受傷的眼睛,他驟然意識到自己對我太嚴肅也太殘忍,毫無餘地的打破了我美好幻想,這份幹脆並不是我能承受的範疇,我隻是個女人。
他深深呼出口氣,眉眼柔緩了許多,兩隻手捧住我臉頰,拇指在我顴骨位置輕輕摩挲著。
“現在和以後的周逸辭可以毫無壓力保護你與文珀,他是強者,強者不用畏懼一切,這才是最好的生活。你並不是一個簡單笨拙的女人,我相信你理解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