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1 / 2)

濱城風氣最亂,也是混混兒最多的地方,就在外灘的十裏街。

十裏街顧名思義有十條街道,是整座城市最臭名昭著烏煙瘴氣所在,民房建築老掉牙,有的連頂篷都沒了,幹稻草鋪在屋頂遮擋風雪,遇到暴雨天積水滲不到井蓋裏,臭水烏央烏央泛上來,連城市搶險都懶得踏入進去,任由自生自滅。

上頭對此無比頭疼,可想要肅清卻像癡人說夢,每座城市都有這樣的詬病和毒瘤,鏟除的過程難上加難,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還是收效甚微,堪稱黑暗的無底洞。

十裏街屬於磐虎堂之外其他組織的地盤,半隻腳踩在了黑勢力邊緣,這也是上麵幾乎放棄的關鍵,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些組織是有說法的,黑不侵入白,不給白找麻煩,白也不能兀自端黑的窩,相互尊重才能城市和平,不然真幹起來了,白這邊也沒多大把握贏得漂亮,反而引發巨大恐慌,折損精兵良將。

何況這世上根深蒂固的群體,哪有那麼容易斬根兒呢。

十裏街據說是孟三爺的,就那個三起三落靠賭場發家,又在賭場栽跟頭賠得傾家蕩產,養小鬼東山再起的傳奇人物。

在濱城孟三爺的知名度連周逸辭都比不上,他特別高調張揚,活著就為了讓人捧,沒人捧著他,他活得沒勁。

孟三爺和周逸辭早前交情不錯,人前麵子上比較親厚,私下裏也能說得過去,孟三爺仗義,隻是非常貪婪,恨不得壟斷整個濱城的賭局,包括龐大的省,他都想把自己的勢力滲透進去。可以這麼說,明麵他不和磐虎堂的爭,背地裏絲毫不安分。

周逸辭也有賭場,依附在江北之下,利潤說得過去,他不指這個賺錢,就為了玩票,在同領域插一杠,方麵都涉獵些,有人好辦事。

他之前沒有全盤進軍賭界的念頭,主要還是在白道上經商,才能和孟三爺這樣的貪吃蛇相安無事。不過我跟他這一年多沒怎麼聽說他們還接觸,可能是利益觸礁一拍兩散了。

其實這麼多年周逸辭平步青雲並不隻是依靠白家,最初他娶了白瑋傾,難聽話不少,甚至有人戳點他吃軟飯,飛黃騰達了把老婆一腳蹬,葬禮上麵兒都沒露,涼薄無情到了極點。

他自己沒否認過借助了嶽丈家的勢力,可說句公道話,白宏武在仕途的確有門道,可天大的門道,一灘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周逸辭的本事遠勝過白家給予的扶持,白宏武隻是他起步的階梯,是他通往權勢大門的鋪路磚,換做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得如此強大。

而他也沒虧待白宏武,我早聽吳助理念叨過,白家起初在權政方麵頗有地位,可手裏頭沒錢,為周逸辭商場上開綠燈,伸手要數都能嚇死人,幾年間吃得胃口越來越大,資產早已數千萬,白宏武一年那點俸祿,倘若不搜刮女婿想攢到幾千萬,隻能做春秋大夢了。

這幾年濱城不好混,太多股勢力如雨後春筍冒頭出來,開場子的,辦公司的,混江湖的,誰都有點根基人脈,不是瞎子摸魚,在這樣優勝劣汰殘酷麻木的激烈競爭下,大買賣倒閉的不計其數,小生意一夜暴富的也數不勝數,而周逸辭的成功與牢固和他為人處事有莫大關聯。

他從往上流攀爬時就深知官商黑三者的牽連和依靠,不到了非常地步都堅決不會把臉撕破,這三者隻有共生共存才能各自壯大,一旦湮沒腐蝕了其中一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另外兩道也沒那麼好做。

周逸辭在黑白路上人脈波及之廣,足以看出他深諳世俗之道,明白逢源的重要性,成功人士都有八麵玲瓏的手段和麵孔,人們玩兒的並不是多聰明多有錢,而是多會做人多懂心思。

每個城市都不能徹底杜絕惡勢力,清掃的是小打小鬧,或者是聞名到一定程度在老百姓中危害過大的凶殘團夥,像正兒八經做生意收租子搶地盤卻不會把勢力滲入到基層的組織,多是允許存在的。

社會形態階級都很多,白道也需要一點支撐,完全靠死板冰冷的法律根本行不通,它很難獨立在社會人情冷暖之外,也無法脫離經濟,在利益加持下黑白異己都可以是朋友,在利益背離下同行也都可以是敵人。

而十裏街就是濱城整個龐大社會風氣的縮影,將三六九等貧富冷暖彰顯得細致入微。

這裏外來務工最多,本地人少,就算有也都是窮得揭不開鍋,老幼病殘堆了一屋子依靠救濟低保生活的困難戶。

濱城環湖靠海,自然資源非常濃厚,如果不是十裏街拖了後腿,早已經不可限量,政府也到處募資,對不少資本雄厚的商戶動員了很多次,想要對十裏街拆遷改造。

可這麼多年過去一直沒消息,幾次對戶頭落實也無疾而終,孟三爺手下人仍舊在小商鋪搜刮租子,絲毫不見收斂,數額連年翻番,基層難以承受龐大的負擔,聚眾鬧事了很多回,傷情慘重,內幕傳到上頭耳朵裏,有傳言黑白交鋒的戰火在十裏街拉開序幕已經為時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