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辭接到電話時,他正在喝茶,手機放在手邊,他掃了一眼來顯,並沒有立刻理會,而是慢條斯理繼續喝茶,等到他喝光這一杯,電話已經是第四次響起,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水漬,按下了接聽鍵,司機將梁錦國吩咐他的原話轉達給周逸辭,後者嗯了聲,“嶽父有提起什麼事嗎。我好有個準備,這邊暫時走不開,如果不特別緊急,一定要我趕回,我先辦椿城的事。”
司機說很重要,關於梁小姐的問題。
周逸辭眼底拂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這樣,那我明後天盡快。”
“您今天不能回來嗎。”
周逸辭看見從外麵走入進來的男子,他腳步極輕,臉上看不出太多風塵仆仆的倦容,他對那邊說,“吳助理在濱城處理江北的事務,你可以讓他先過去解決,禾依在你旁邊嗎。”
司機說在,他從庭院快步走回客廳,捂住手機問梁禾依是否接聽,她捂著耳朵拚命搖頭,淚水從眼角迸濺出來,慌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這輩子從沒這麼怕過,什麼困難在梁府的勢力下都能夠迎刃而解,哪怕是人命,對於她而言都沒那麼恐怖,唯獨這次,她慌不擇路。
當初和程歡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她甚至幻想出戰敗後落寞寡歡的自己,失去了一切淪為笑柄的狼狽模樣,都沒這樣膽顫心驚。
她知道手裏有誘惑周逸辭的東西,她也知道他娶自己極大部分為著父親不顧對死人的承諾和忠貞,給予他的股份,她輸不了程歡,除非周逸辭轉了性,他不再這樣貪婪。
這一次她沒把握,她已經看到敞開在自己麵前的地獄大門。
愛情最可怕是得不到,而婚姻最可怕是得到了卻握不住。
從沒有擁有過隻是遺憾,還能存在一絲幻想,一絲如果我曾擁有,會不會更美好的幻想。
而擁有讓人如坐針氈,一點風聲都草木皆兵。
她痛恨那個毀了她的暴徒。
如果她沒有懷孕,這件事可以石沉大海,永世不白。
天意弄人。
她掉入了報應的輪回。
她搶走了屬於程歡的本就不該被她得到的。
命運也不放過她,再從她手上搶奪走。
周逸辭等了許久不見回音,他問怎麼,司機立刻解釋,“小姐在浴室洗漱,不如等她騰出時間給您打過去。”
“不必,讓她早休息。”
周逸辭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回桌角,他抬眸看向男子戴著的鬼臉麵具,男子見他結束通話,將勾在耳朵上的細繩取下,露出一張長長刀疤的臉,他黝黑的皮膚在昏暗的光束下,泛起一層神秘的色彩,顯得不那麼醜陋。
“梁小姐懷孕了。”
這是周逸辭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但他沒有任何驚詫,半點波瀾未起,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唇角上挑,露出非常開心的笑容,“慌嗎。”
鬼仇搖頭,“您的吩咐,我不慌。”
他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發出噠噠的脆響,“你多大了。”
“三十四歲。”
“沒有娶妻,也沒有情人。”
鬼仇說是。
周逸辭半開玩笑,“不如這個孩子為你留個根,萬一為我做事出了危險,你也不是無後。”
鬼仇一愣,他抬頭看著周逸辭,他發現這個惡狼般的男人雖然笑著,但很陰冷,似乎在試探他什麼,於是他收斂了自己訝異的表情,思索了僅僅兩三秒,便立刻垂下頭,斬釘截鐵說,“獨來獨往無牽無掛,才能為您效忠。”
周逸辭眯著眼睛,他笑容終於變得純粹了些,“男人本來就應該看重權勢和錢財,當這些都有了,也不愁沒有年輕漂亮的女人來為自己開枝散葉,拚一時才能享一世。”
鬼仇眼前晃過他這輩子唯一有些倉促不夠冷靜的一幕,幾乎在最後麵對啼哭和哀求是落荒而逃,他不由抿了抿唇。
周逸辭從椅子上起身,他走到敞開的房門,鬼仇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入電梯,周逸辭注視著麵前銅壁倒映出的兩人輪廓,“江北吳助理在盯,你可以在椿城休息幾日,梁錦國是否會調查侮辱他女兒的凶手還不清楚,等我召喚再回去比較穩妥。”
他說完拍了拍鬼仇肩膀,“不必覺得愧怍,你該學著像我一樣坦然。”
鬼仇看了看他,飛快移開視線,周逸辭何止坦然,他是殘忍,殘忍到令人覺得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