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辭坐在對麵的軟椅,梁錦國將手上文件遞到他麵前,手指在上麵點了點,“上麵下達了兩份部署,一份是針對皇司碼頭和江北,另外一份針對目標不祥,考慮到前者性質加了三封標識,後者的一封標識應該是正規的商業集團。你的船廠案底我調昨天出來,發現一共有兩次重大事故,一次你打點過沒有曝出,一次被競爭對手舉報,這個競爭對手與穆津霖私交非常好,而且對方在白宏武的打壓與報複下,消沉了一陣,接著又再度盈利,並沒受到根本性的摧垮,可見背後有人撐腰扶持,既有能力又敢得罪你去保,除了穆津霖不會有第二個。”
梁錦國不提周逸辭也早就調查過,沉船事故雖然船廠在製造過程中有一定的偷工減料等疏忽,但那艘船之前有過一次內部成功的試航行,才敢明知船身的脆薄依然出廠投入運輸,周逸辭不是黑心到發狠的商人,他也不願造成這樣龐大的人命事故,但確實不是外界傳說的處女航沉沒,隻是在那樣的風口浪尖上,他怎樣辯解都不會被人信服,隻會認為是狡辯和推卸,但同行是清楚始末的,卻還歪曲事實,顯然是著了道。
他和穆津霖的積怨,從很小時候就有,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風流成性的穆錫海,兩個人各自雄霸一方,無冤無仇也都一山不容二虎,何況還有上輩子的宿仇。
周逸辭食指在頁數上翻了翻,“上麵要查梅海。”
“不出意外會。”
他笑著挑了挑眉,“嶽父有法子嗎。”
“如果我能插手,我會為你盡力擺平,我還要看禾依的麵子,她是我女兒,你是她一輩子的托付,趁著我說話還管用,為你們鋪平前路。不過梅海最近製造流程要…”
“爸爸。”
梁禾依忽然開口打斷,她笑著跑到周逸辭身邊,輕輕偎在他肩頭,打岔說,“昨晚華叔叔來說了什麼,有沒有為我買那座紫珊瑚。”
梁錦國哭笑不得,“華叔叔找我來談大事,誰記得你的紫珊瑚。”
她有些失落,耷拉著小臉,“都說好的呀,華叔叔兒子常年接觸珊瑚,有好的給我留一座,怎麼還食言,你們這些老頭子,就知道忙忙忙!”
周逸辭很想再聽聽梁錦國的話茬,隻要上麵有指示,早晚都要做,夜長夢多。穆津霖在椿城也有相當過硬的人脈,他不希望耽擱到對方有了防備的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旦敗露,梁家的大樹勢必無法再靠,隻有快刀斬亂麻,他才能了卻後顧之憂。
可這件正事被梁禾依打斷,梁錦國也不再說下去,似乎忘了,周逸辭偏頭看了她一眼,她仍舊笑著,說些毫無用處的話,他蹙了下眉,不由自主升起強烈的厭惡,“你吃了晚餐嗎。”
梁禾依說吃了,他嗯了聲,“要不要早點休息。”
她搖頭,興致勃勃從茶幾底下找出棋盤,纏著梁錦國下棋,她消沉了足有月餘,突然肯放寬心梁錦國怎會不滿足,周逸辭坐在沙發上等了片刻,等到這盤棋開始,他扯了扯領帶,“嶽父,針對碼頭的消息您多留意,如果需要人手,我這邊也可以適當出。”
梁錦國說好,他站起身從保姆手中接過西裝,穿上離開了梁府。
關門聲響起那一刻,梁禾依手上的棋子墜落在地上,梁錦國正專心致誌找落子的地方,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問她怎麼了,她托著腮盯著寥寥無幾的黑子,“爸爸,逸辭這邊,您不要什麼都和他說。”
梁錦國一愣,“這是為什麼。”
梁禾依很多話說不出口,她此時覺得為難,一麵是疼愛她的父親,手握重權能夠起死回生,一麵是對她薄情寡義害她受辱的丈夫,她心口的怨氣與仇恨,委屈和憂傷,全部來自於他,又無處安放。
她不想再那麼傻那麼糊塗,在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還不顧梁府一族的榮辱供他墊在腳下。
她拿著櫻桃裝模做樣吃,“不為什麼呀。上麵的消息,您說了難保不會傳出去,逸辭身邊人手多,保不齊有壞人,到時候泄露了風聲讓人鑽空子,您百口莫辯。尤其是船廠和江北那邊,不管上麵怎樣涉及,您也不用顧念他是您女婿到處想法子撐,再丟了您戴一輩子的烏紗帽。生死有命,是禍躲不過,逸辭扛事的城府,又不是個嬰兒,還要您手把手教。”
梁錦國終於察覺到他一直認為梁禾依不對勁,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再為愛情而肝腦塗地腦子發熱,她從前跪在自己腳下央求幫助周逸辭,喂食他誘餌,做他的輔臣,甚至為了嫁給他得到他不擇手段,連所謂的人性道義也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