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心瞥了一眼眾人,又看看積了薄薄一層灰塵的櫃台,徑直走進了旁邊的小房間。
“碧水,把賬簿拿進來,我要核對這幾天的賬目。你收拾一下櫃台。”
“是。”碧水福身起來,瞪了一眼那邊的幾個人,嘴裏念叨,“吃吃吃,吃死你們得了!”說是這樣說,不過嶽靈心有令在先,她也不敢亂說話,隻好先去做事,把賬本抱給嶽靈心,又收拾起櫃台來。
現在沒有李嬤嬤從旁幫襯,醫館裏的人又不頂用,隻有碧水自己多忙一會兒了。
圍在一起吃飯的人,開始對著房間竊竊私語。
“以前還真以為她有多了不起,原來也就這個樣子。”
“是啊,聽說連自己的貼身婢女,都是被她那種奇怪的醫術害死的。”
“早就說那種玩意兒不對勁了,之前能治好那個拈花閣的花魁,完全是湊巧而已。”
“我倒覺得是皇上和家主偏私呢,分明就是想讓她坐穩掌櫃的位置,故意讓耽穀主輸給她的。”
“這下可好了,這種事情傳出去,害得我們整個醫館受連累,近日裏來找耽穀主治病的人都少許多了。”
“唉,真是晦氣,真不知道家主究竟看上她哪一點,聽說竟還當著眾人的麵宣稱那個女人是他的未婚妻。那種女人,怎麼可能進得了蘇府的家門?”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站在櫃台整理的碧水實在受不了,把厚厚的一疊書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砰”的一聲,嚇得眾人都驚住了。
“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夠了,有這功夫在背後嚼舌根,不如好好想點辦法怎麼把醫館做好,隻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的人,才是最大的弱者!”碧水憤憤地瞪著他們,轉身就要走,誰知一轉過去,卻看見嶽靈心就站在小房間門口。
也不知道嶽靈心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碧水知道嶽靈心不喜歡她與醫館裏的人做口舌之爭,所以吐了吐舌尖,準備挨罵。
嶽靈心看了眼碧水,目光移向了門口,“卓奶奶,你這是去哪兒了?”
大堂裏緊繃的氣氛有所緩和,那些背後嚼舌根的人也是不願跟嶽靈心當麵起衝突,所以趁此機會趕緊收拾東西散開了。碧水哼了一聲,心裏還是很不舒服,不過既然嶽靈心都沒有追究,她自然也不能再說什麼來找罵了。
嶽靈心已經向卓奶奶走過去,小心地攙扶著老人。
“人老了,不中用了,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也累得不行啊。”卓奶奶說著,哈哈笑了起來,雖然她嘴上說著自己老了,走路也蹣跚,身子骨卻還是硬朗的。她手上挎著一隻用白布蓋著的竹籃子,一邊笑一邊掀開白布取出一隻新鮮的蘋果來。“看,早市賣的東西就是新鮮,來拿著。”說著塞進了嶽靈心手裏。
嶽靈心低頭笑了笑,卻見卓奶奶腳底踩著帶雜草的淤泥,不由皺起眉頭來,“這集市上,怎麼會有淤泥和雜草?”
“這不是積雪的天氣嗎?什麼車馬人流的沒經過,走在同一條路上,難免沾到。”卓奶奶笑著在門檻外麵蹭了蹭鞋底,便挎著籃子往後院去了。
碧水撓了撓頭,對嶽靈心說,“小姐,卓奶奶怎麼怪怪的啊?”
“怪?怎麼了?”嶽靈心不解地看著碧水。
“她說是去了集市,但是身上卻一股子煙火味,這又不是逢年過節,更不是清明什麼的,集市上會有那麼重的煙火味嗎?”碧水滿臉狐疑地問。
“她身上有很重的煙火味嗎?”嶽靈心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碧水卻很肯定地點點頭,“嗯!這段時間家裏辦喪事,我天天都泡在這種味道裏,現在就是隔老遠都能聞到。卓奶奶身上的煙火味兒可重了,好像是在那種地方待了很久似的。”
嶽靈心皺了下眉頭,便又釋然了,敲了下碧水的腦袋,嗔道:“管這麼多幹什麼?或許卓奶奶也有自己想要悄悄祭奠的人,不想讓我們知道。既然如此,何必非要去好奇和刺探人家的隱私?”
“哦,奴婢知道了。”碧水癟嘴說。“那,奴婢先去幹活兒了。”
嶽靈心看碧水耷拉著腦袋轉過身去,補充了一句,“還有,記住我說過的話,不要太在意別人的說法,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好,又何必在乎流言?如果自己做得不夠好,又憑什麼不許別人議論?”
“可是他們說話也太難聽了?明明就不是小姐的錯,他……”碧水太生氣,話也說不下去了。
“隻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的人,才是真正的弱者。”嶽靈心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轉身進了屋子,關上門。隻是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坐下來之後,心裏的荒涼卻無止境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