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回到自己房間,曲淼還在屋裏等著,見她回來,忙迎上前,“娘,爹怎麼說?是不是有什麼仇家?”
李氏臉色難看,神情恍惚,抬頭怔怔的看著曲淼,半晌,突的陰陰一笑,抬手撫上曲淼的頭發,“淼兒,你爹、你爹說讓咱們去你外婆家躲一躲,等事情過去了,再讓咱們回來。”
“啊?”曲淼愣了一下,慌聲問道,“爹有沒有說是誰要殺咱們?”
李氏搖了搖頭,“你爹也不知道,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悄悄的,別讓人知道,免的讓人發現咱們要走!”
“那咱們什麼時候回來?”曲淼還記掛著紀餘弦,自是不願離開靖州。
“不知道,去吧!”李氏推了一下曲淼的肩膀。
曲淼無奈,隻得回房收拾行李。
李氏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忍不住眼淚流下來,她跟了曲文昌二十年,竟然不如一個丫鬟出身的女子,他還要為了她殺了自己,何其狠心?
二十年,兩人說不上多恩愛,卻也是相敬如賓,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枕邊的人早已對自己動了殺心!
這些年,她壓著他,不讓他納妾,就是因為怕妾侍生了兒子,在這家裏再沒有自己的地位。
他就是因為這個恨自己吧!
他和元珠的事其實她之前已經有所察覺,才著急將元珠嫁出去,隻是不曾想,兩人孩子都有了!
這幾日她心灰意冷,卻還不至於絕望,而今日,心徹底死了!
他不單想殺了自己,竟然連女兒都不放過!
對,她們死了,他就徹底沒了顧慮,可以和那賤人一起過日子了。
什麼夫妻情分,都是笑話!
李氏心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撲在床上哭了一會兒,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身邊的丫鬟進來,掌了燈,見李氏在床上哭,忙過來勸解,“夫人別傷心了,老爺定是被那賤人勾引的,等想明白就會把她趕出去!”
這幾日李氏為了元珠的事傷心,下人都是看在眼裏的,此時也以為她是為此難過。
李氏擦了擦眼淚起身,問道,“老爺呢?”
丫鬟躊躇了一下,才低聲道,“方才前院裏來人說那賤人腹痛,把老爺叫過去了!”
幽暗的光影下,李氏眼裏沁著刻骨的恨意,幽幽的看著窗外。
她這一走,隻便宜了元珠那賤人!
而如今,她已顧不上了,聽曲文昌的意思,今日殺她不成,還會再有第二次,她要盡快離開靖州,保命要緊!
“夫人您別生氣,都是那賤人的狐媚招數蒙蔽了老爺,看她能囂張多久!”丫鬟為李氏捏肩勸道。
李氏抬手攏了攏頭發,淡聲道,“讓下人擺飯吧!”
飯後李氏便開始收拾東西,衣服,首飾,這些年自己私存下來的金銀、銀票,還有一些古董花瓶,整整兩大紅木箱子。
下人來報,老爺今晚不舒服就睡在書房不過來了!
李氏知道曲文昌一定是陪著元珠,也不去鬧,隻道知道了。
次日一早,曲淼過來,告訴李氏自己行李都收拾好了!
李氏雙眼哭的紅腫,拉著曲淼的手,“淼兒先陪娘吃飯,等太陽升起暖和了咱們再走。”
曲淼心不在焉,訥訥點頭。
一直過了巳時,日上三竿,李氏招來下人問道,“老爺呢?”
“回夫人,老爺今日陪著長公子去綢緞鋪查賬了,讓小的告訴夫人,晌午不回來用飯了!”
“嗯,下去吧!”
李氏斥退了下人,讓曲淼在自己房裏等著,一個人往書房而去。
她不能就這樣白白走了,跟了曲文昌二十年,她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況且,總要有些東西在手,曲文昌才不敢再輕舉妄動!
李氏進了書房,將下人遠遠退開,窗門都緊緊關好。
走到書架前,李氏左右看了看,手放進格子內摩挲。
她是個婦人,曲文昌有些事並不會讓她知曉,但並不代表她就什麼都不知道,至少,有幾次她偷偷瞧見過。
果然,書架的第三排一個木閣是活動的,她輕輕握住往裏麵一推,隻聽“哢哢”木板移動的響動,很快書架向兩側移開,中間露出一個暗格,裏麵放著一銅箍紅木箱。
李氏看了看身後,伸手將木箱抱了出來。
放在桌案上,李氏用提前預備好的鐵錘將銅鎖砸開,打開後,頓時雙目一亮。
木箱分三層,第一層,是成摞的銀票,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她拿眼一掃,至少上百萬兩銀子!
她知道,這些都是曲文昌侵吞的紀府的財產。
第二層,是他侵吞銀子的賬本,和那些同流合汙的商戶掌櫃進出的賬目清算,還有他收銀子的簽章及那些掌櫃的簽章。
第三層,是這些年他收集的一些古玉珍奇,都是小巧玲瓏的東西,卻個個價值連城。
李氏看著這些東西,無聲冷笑,又喜又恨。
喜的是有了這些金銀,她和曲淼後半生無憂了,恨的是曲文昌竟瞞了她這麼多!
藏了這麼多銀兩和寶貝,她若不看到,是不是以後都給了那個小賤人母子!
李氏心中恨意難平,打算全部都帶走,一樣都不給曲文昌留下!
找了一個包袱,李氏將所有的東西都裝進去,裝好好,才將木箱放回,把書架恢複原樣。
曲文昌,你對我不仁,就別怪我對你不義!
有了這些東西,她後半生榮華富貴,還有何懼?
李氏抱著包袱,出了書房,快速往自己院子走。
回去後,讓心腹的下人已經在後門備好馬車,迅速的開始裝車。
曲淼見李氏惶急的模樣,心中疑惑,“娘,咱們不向爹爹告別嗎?”
李氏訕訕笑道,“不用了,這是你爹的意思,讓咱們悄悄的走。他懷疑咱們府裏有內奸,所以誰也不告訴!”
曲淼了然,“是!”
兩人帶著行李,帶著那個大包袱,匆匆上了馬車,趕著向城門而去。
一路無事,很快便到了城門,城門左右站著兵丁守衛,正對著進出城的百姓盤查。
李氏坐在馬車裏,心裏也不免慌張,隻吩咐車夫快走。
到了城門下,隻聽守衛喝道,“停車,搜查!”
馬車上坐著車夫和李氏的丫鬟,問道,“出了什麼事?”
李氏也將車門推開,問道,“怎麼了?”
守衛拿著長矛,不耐的喊道,“快下車,下車,搜查!”
李氏怎麼敢將那麼多銀子讓人看到,拿出幾兩碎銀子塞給那守衛,笑道,“咱們都是婦道人家,出城上香的,裏麵是我的女兒,望官爺行個方便!”
那守衛收了銀子,卻道,“昨天城裏死了人,上麵下令每一個出城的人都得嚴查,別廢話,趕緊下車!”
李氏一怔,“什麼人死了?”
守衛畢竟收了銀子,態度不像方才那麼強橫,回道,“是城中紀家盛宇掌櫃家裏的夥計。”
李氏腦子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快的她還沒抓住,身子突然被那守衛推到一旁,馬車裏曲淼也被人推了出來。
曲淼緊緊抱著李氏的肩膀,瑟瑟道,“娘,這是怎麼了?”
李氏站在馬車下,目露思忖,似是有事不對!
不待她想明白,正搜馬車的守衛“咦”了一聲,問道,“這包袱裏是什麼?”
李氏猛然驚醒,想起包袱裏的銀票賬本,慌忙上前阻止,然而包袱已經被解開,那守衛看到這麼多的銀票猛然瞪大了眼。
伸手又去拿那些賬本,“這是什麼?”
李氏急忙上了馬車,將那些銀票賬本抱在懷裏,“別動,這是我家的東西!”
那守衛冷冷看著她,“你不說出城上香的嗎?為什麼帶了這麼多銀票,這銀票哪裏來的?”
被守衛一喝,李氏頓時慌了神,“是我家的,我家的!”
“大人說了,行為異常者都要帶過去審問,跟我走吧!”守衛道了一聲,讓人過來牽馬車。
李氏慌忙攔住,“官爺!這真是我們家的,我是紀府曲管事的夫人,這都是我的!”
“見了大人,是你們的自然會還給你!”那守衛不耐的將李氏推開,趕著馬車就往府衙走。
李氏和曲淼忙在後麵跟上。
到了府衙,那守衛將情況跟靖州劉太守一說,劉太守也覺得蹊蹺,一個婦人帶著那麼多銀票出城做什麼。
“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是!”
很快,李氏的那個包袱就放在了劉太守的公堂上。
劉太守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那些賬本,越看越心驚,沉眉問道,“盛京紀府長公子是不是在靖州?”
旁邊師爺回道,“是,聽說長公子來靖州七八日了,正在查賬!”
紀家的商戶在靖州都是納稅大戶,官府的人自然也格外的關注些。
劉太守點了點頭,道,“去把紀公子請來,若是他們家的曲大管事在,也一並請來!”
“是!”一侍衛應聲,快步往外走。
李氏和曲淼此時都被安排在一旁的廂房裏。
曲淼見李氏焦慌不安,問道,“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道,“淼兒,咱們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