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條死規矩,就是,在外頭我不能提我爺爺。
很奇葩的規矩,但是因為從小的棍棒毆打,血淚的教訓,我還是把這規矩嚴格的遵守。
在我的記憶裏,對我爺爺最深刻的印象有倆。
一是“宅”
他和奶奶分屋住,他每天待在自己的腐朽陰鬱的小屋,坐在嘎吱響的椅子上,一呆就呆一天。
二是,他很疼我,雖然我從小就沒有見到我媽,但是在我爺爺那裏得到了全部的愛。
我幾乎被他含在嘴裏長大的,他雖然對我爸和我奶一本很嚴肅,但每次看到我臉上都笑開了花。
除了這倆個深刻印象,還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很奇怪,很詭異。
每次我到他屋裏玩的時候,他總是在我旁邊念叨著“近陰,則衰”這四個字。
還總是離開自己椅子,邁著幹巴巴的沒有半兩肉的身體,到他的櫃子上,拿出黑色的粉末,用開水衝給我喝。
那黑粉難喝至極,但是他每次都笑嗬嗬的對我說,喝吧,喝吧,對你有好處。
我上大學的時候,回家次數就少了很多。
那年我二十二歲,正上大三,從我爸的電話裏,得到了一個噩耗,我爺爺他死了!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我昨天還興高采烈的給他在網上買衣服。
我讓室友給我請了假,連女朋友李萌都沒告訴,就買火車票,做火車趕回家裏。回到家裏已經晚上了。
大門緊閉,我推開大門,堂屋裏麵放著一黑色棺材,我奶奶和我爸正在一個勁的哭。
看到棺材的那一刻,我就腳軟了,幾乎是爬到到村舍裏,棺材還沒蓋上,穿著黑色壽衣的爺爺躺在裏麵,他神態安詳,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一看到我爺爺那張臉,腦子裏全都是他對我的好,鼻子一酸,眼淚就立刻留了下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是第一次流那麼多眼淚,眼睛都哭的紅腫。
這時候,我爸走了過來,他說現在已經十一點了,讓我先回去吃點飯然後去休息。
我此刻心情煩亂,就像是雜亂的麻草,沒有吃飯與睡覺的欲望。
我對我爸說,讓他先和奶奶去休息,我一個人給我爺爺守靈,多陪他一會。
我爸看著我,他的眼睛裏帶著憂慮與緊張,這時候,我奶奶走過來,在我爸耳根說了幾句話,他緊繃的臉色才放鬆下來,囑咐我困了就睡。然後和奶奶離開了。
夜深人靜,一口棺材,一個死人。
我沒有半點害怕,隻有對我爺爺深深的緬懷,如果人死後成鬼的話,我真希望我爺爺變成鬼來和我說說話。
事實上,從學校離開,到現在,我沒合過眼,也沒吃過東西,饑餓交加,我爸才離開一會我就睡了過去,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還在想,如果能夢見我爺爺該多好。
後來,我的確是做了夢,但是這夢和我心裏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沒有參與其中,我知道這是個夢,而是像上帝一樣看著這麼一副荒誕不羈的畫麵。
天空風湧雲動,無數暗黃的雲彩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
漫天的黃雲之下,有一顆古樹,枝幹枝幹虯曲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