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兒,好像就是注定的。就如馬子建生了一張不把門兒的嘴,那就注定了他要為此挨上幾鞭子。
畢竟,言鋒無罪,也可殺人。嘴賤這種事兒其實就屬於精神攻擊,有時比物理攻擊更讓人仇恨憤怒。所以,即便馬子建挨了幾鞭子,他其實覺得自己也不算冤。
更何況,這幾鞭子,他其實還是故意要挨的。
男人嘛,彼此之間的感情就是那麼奇怪。很多情況下,兩人動動手,反而更能打開交流的窗口。韓王信這位背負了幾千年執念的人,若不讓尋到一種傾訴情緒的由頭兒,他自然不會男女情長地跟馬子建講述他的悠悠往事。
當馬子建左擋右跳地挨了幾鞭子後,他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向韓王信問道:“阿信呢,我其實就是一個凡人,對秦末漢初的曆史也不怎麼了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就成了咱大華夏第一位漢奸的?”
“還不是劉邦給逼的!”韓王信也不是傻子,他跟馬子建待了這麼長時間,也了解馬子建的套路。但套路有時也是一種用心,他當然也明白馬子建的苦心。於是便也借坡下驢,講起了他這個被曆史模糊遺忘的人物過往。
總體來說,韓王信的生平真比不得韓信,他既不是什麼破落戶、也沒有受過胯下之辱,更沒有韓信後來一飛衝天的不可一世。秦滅六國之後,他這位韓國貴族後裔便一心想著複國,重現先祖的榮光。
機會,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楚漢相爭的時候,項羽任命了一個叫鄭昌的人為韓國的王,一起對抗劉邦。劉邦這個老流氓自然也不甘示弱,便針鋒相對地任命這位韓信。隨後,這位韓信便單槍匹馬地做掉了鄭昌,又憑著他根正苗紅的貴族出身,便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韓王信。
事情到了這裏,按說已挺圓滿。韓信終於成了韓王信,而劉邦最終也戰勝了項羽。可惜的是,秦末漢初那個時代跟此時的漢末三國差不多,亂世最詭異的規律,就是變成了蠢才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有才的人。
毫無疑問,韓王信雖不如韓信,但也是有著文武材略的人。劉邦欣賞他,尤其欣賞他韓氏光榮的祖宗。然而,欣賞的同時,劉邦更認為,韓王信所在之地,北近洛陽,南迫宛縣,東又有淮陽,三麵皆是天下重兵駐紮之處。如果不給韓王信搬搬家,很有可能韓王信有一天就會讓自己搬家。
主意打定,劉邦便從太原郡劃出三十一個縣,成立新韓國,把韓王信遷到太原郡吃風沙,並且還交代了他一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兄弟,西北邊疆的守護就交給你了,千萬不要讓匈奴跑進我家自留地裏啃土地來。
韓王信真是有苦難言,心裏冤枉也得忍著,畢竟,這事兒之前,剛發生了雲夢澤事件。那位楚王韓信被削掉了王爵,降為了淮陰侯,韓王信可不想變成第二個淮陰侯韓信。所以,他認為太原地方雖然窮了點,匈奴寇也有些多,但畢竟他還能是個王。
於是,韓王信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吃苦事業進行到底。他馬上給劉邦上書道:太原晉陽離匈奴邊界太遠,不利抗敵,不如讓我搬到馬邑(山西省朔州)去吧。
劉邦看到韓王信這封請書,眼淚都差點感動得掉出來了。好人啊,你把最美麗的土地留給我,又幫我到最北的地方吃沙子守邊界,漢朝有你這樣的王,萬年不倒啊。
劉邦立即批準韓王信的請求,新韓國的首都從此定為馬邑。
事情到了這裏,其實已經進入一個快車道。韓王信以為自己隻要忠心漢朝,隱忍下去,就可以維護他的韓國,重現他韓國貴族的榮光。然而,那時的他卻不知道,華夏曆史自從經曆了秦朝大一統時代後,就不可能再回到春秋戰國那種諸侯並立的情景了。
更不要說,楚漢相爭的時候,他們北方的大漠之上,已然興起了一支強力的匈奴。他們天縱橫才的單於冒頓,更是感覺蒙古草原實在太小了,小得連他晚上睡一覺,都覺得其內心的野望無處安放。既然如此,匈奴就不得不揮起砍馬刀,衝擊中原,而駐守馬邑的韓王信,則首當其衝。
此時的韓王信,不是十年前的秦朝大將蒙恬;此時的匈奴,更不是十年前被蒙恬追著屁股狂打七百多裏的窩囊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