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是從他鬆手的刹那開始流出來的，本來程佳期還拚命忍著，可是忍了半天卻發現淚水根本就止不住。她索性不再壓抑了，就這麼咬著唇逐漸哭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很委屈，的確很委屈，從四年前新婚夜的變故，到自己稀裏糊塗地進了監獄差點被終身監禁，再到現在沈展銘要跟她離婚父親不認她這個女兒，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想要的從來就很簡單，隻是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愛她的人，為什麼這條路走到現在，她卻落得個眾叛親離、仰人鼻息的下場。
程佳期抓起手邊的枕頭，把腦袋埋進去開始失聲嗚咽。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抬起濕淋淋的雙眼，發現路放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吸吸鼻子站起來，程佳期走出房間，看到他就坐在臥室外的書房裏，一手握著筆記本的鼠標，一手抽著煙。
他指節幹淨而修長，橙色的火苗，如同一抹簇開的星光，明滅在漆黑如鏡的桌案上，又映照出一雙同樣閃著星光的眼睛。
“剛才，謝謝。”程佳期揉了揉眼角，走過去。
眼光始終聚焦在電腦上，路放並沒有看她，隻是指節微動，在煙灰缸上磕了磕煙。
見他不理自己，程佳期忍不住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為了一個拋棄我、和我妹妹在一起的男人，就這麼沒完沒了的一直哭。”
聞言，路放卻突然頓了頓，一雙眼睛沉默而明亮：“能遇到一個讓你流淚的人，也是一種運氣。”
程佳期聽得一頭霧水，轉身剛準備走，卻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相框。
她驚得掩了掩口，把相框拾起來，相框裏是一個容貌清秀的男孩子，右下角用鋼筆端端正正地寫著“路放十歲攝影留念”，在他的身後是一片波瀾蔚紫的薰衣草花田。
“這是你嗎？”程佳期忍不住彎彎唇角，細白的手指撫著那行小字，“十歲的照片你還留著呢。”
路放望了眼照片，眼裏露出一抹罕見的溫和：“為什麼不留著？十歲的時候已經能有很多記憶了。”
“十歲的時候那麼小，能記得什麼？”程佳期注視著那片薰衣草，莫名得覺得有些熟悉。
路放扭頭問她：“那你呢，你十歲的時候記得什麼？”
“我？”程佳期偏頭，努力地想了想，才慢慢說，“我十歲的時候，記得家裏有隻狗，特別淘氣總愛對著陌生人叫；記得媽媽唱歌很好聽，她的歌聲能讓我很快就乖乖地睡下；我還記得爸爸很忙總是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記得隔壁有個大哥哥，笑起來很溫暖很好看，眼睛就像星星一樣會發光。可是他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會認識他我卻全都不記得了。聽說是因為——”
話到了這裏，路放卻收回眼底的柔色，冷笑著打斷她：“看來，你的記性不怎麼好。”
“我記性好不好你很關心嗎？”程佳期瞪他一眼，她越來越討厭這個時刻潑冷水的男人了。
“當然。你最好記得要快點還清債務。”關掉筆記本，路放漫不經心地吸了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