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鑫在不辭而別後的第五年,殺了個回馬槍。而她之所以回來,用曲振文的話說:因為沒人能拆散他們。
江百果不予置評。本來的麼,當曲振文和宋君鑫都不把姚曼安和當時才蹣跚學步的池仁當作人,而是當作攔路虎了,那也就沒什麼道理好講了。不過好在,江百果本來也不是旨在和曲振文講道理的。
說來,自從曲振文第一次對姚曼安提出離婚,到姚曼安從那一棟尚未竣工的大樓上跳下來,前前後後也拉了長達十四五年的戰線,在這一點上,倒是不“輸”池仁之後的這十四五年。
而時隔了這許久,曲振文仍對姚曼安恨之入骨,甚至都顧不上什麼死者為大。
他說:“她就是一個瘋子。”
當事人早就入土為安,曲振文有權怎麼想,怎麼說,江百果也有權怎麼聽,怎麼想。而在江百果聽來,姚曼安當然不是一個天生的瘋子,她一個千金小姐,不免有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骨子,和死要麵子的麵子。即便當她為了嫁給曲振文,不惜撒下彌天大謊時,她也不過就是個“女子與小人”。
離“瘋子”,還差得遠呢。
至於是誰逼瘋了她,勢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從始至終,對於曲振文提出離婚,姚曼安就三個字:不可能。這輩子,她還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更不可能得到了,再失去。她在人後痛不欲生,在人前,包括在曲振文的麵前,卻隻笑著道:“你盡管出去玩,玩夠了再回來就是了。”
而曲振文多少次跪在姚曼安的麵前:“我不是玩,我真的不是玩。”
在此之後,曲振文搬去了和宋君鑫同住,也算做了些時日的神仙眷侶。直到有一次,他和宋君鑫在機場被攔下了來,他才知道,姚曼安剝奪了他出境的自由。
而那才僅僅是第一步而已。
姚曼安像是大筆一揮,就能在地圖上框定曲振文和宋君鑫的活動範圍,從不能出境,到不能離開這座城市,到方圓多少公裏,她的圈越畫越小,將他們的活動範圍像紮口袋似的,越收越緊。她用這樣的方式,等曲振文回頭是岸。
“曲先生看不到她背後的可憐和絕望嗎?”這是江百果第一次插話。
曲振文冷笑:“我和她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育有一子,我沒有看到過她哪怕一次的傷心和後悔。她的那張笑臉幾十年如一日,你不知道有多可怕。”
江百果閉了嘴。
你藏起來的心事於在乎你的人,有多令人心酸,於不在乎你的人,就有多令人作嘔。
說來三言兩語的拉鋸,實則卻折磨了姚曼安、曲振文和宋君鑫幾年的時光。直到曲振文和宋君鑫變得寸步難行,兵糧寸斷,而曲振文仍寧死不屈時,姚曼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幾乎“高抬貴手”。
“那曲先生為什麼沒有把握機會?舍不得嗎?”這是江百果第二次插話,她自問自答,“舍不得榮華富貴。”
曲振文對答如流:“難道我和君鑫所受的苦,和我們失去的孩子,就活該嗎?”
“不活該,所以就明碼標價嗎?”
“她不過是要爭取她應得的。”
“她?”江百果意外,“你是說她。”
這個她,自然是指宋君鑫。
“我們,”曲振文當即改了口,“我是說我們,我和她不分什麼你我。”
江百果點點頭,還是閉了嘴。
還是那根本沒有道理的道理,你的貪得無厭於理,有多令人不齒,於情,就有多合情合理。一邊是姚曼安不可理喻的守候,一邊是宋君鑫在忍無可忍後的貪婪,分明是半斤八兩,不相上下,偏偏到了曲振文這兒,卻一個是可怕的魔鬼,一個是受難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