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時,曲振文也有一件事,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池仁一定要置他於死地?他自認為,在他和姚曼安之間,分明是姚曼安的一步錯,導致了他們的步步錯,而相較於姚曼安,反倒是他,待池仁不薄。
可十五年過去了,池仁始終連個清淨都不肯給他,到頭來,仍要置他於死地。
曲振文自認為,他真是好人沒好報,比竇娥還冤。
於是,有了後來的魚死網破。
鼎鼎大名的致鑫集團的曲振文即將被無誤沙龍殺人於無形,他豁出去這爆炸性新聞對致鑫集團的打擊,也要讓無誤沙龍和江百果嚐嚐惹惱了他的後果。而他甚至不用對池仁動手,他知道,他動江百果一根汗毛,和割池仁一塊肉不相上下。
在對女人這一點上,有時候,曲振文真覺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在這一點上,他也是不敢,甚至不想去想。前有狼,後有虎,他像是沒有活路。
被送進醫院後,不知道第幾次脫離了生命危險的曲振文,仍能做到當機立斷。他知道,與其讓江百果和無誤沙龍受到法律的製裁,遠遠不如借民眾的聲討,讓她像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
他知道,愚昧的民眾最熱衷的,無非就是替天行道,和唯恐天下不亂了。
而他是對的。
包抄無誤沙龍的人馬,其中群眾演員的數量,不足兩成,其餘八成多,皆是愛國愛民卻不分青紅皂白的真正的群眾,以及聞訊而至的,無誤沙龍的真正的顧客。說來有理,卻也無稽,多少人抽煙酗酒,暴飲暴食的時候,不在乎數不勝數的慢性病,但有人要害我?那可不行。
說穿了,我的身體,我自己可以糟蹋,但你若動我,我可是要和你玩兒命的。
手持話筒,將江百果狠狠打倒在地的媒體,自然是假的。他和那些指認江百果,以及帶頭攻占無誤沙龍的小頭目們無異,都是受曲振文之命,煽風點火,總之,是萬萬不能放江百果全身而退的。
後來,當江百果倒地不起,他們也就功成身退了。
畢竟,有多少無誤沙龍真正的顧客怕是連腳氣和痔瘡都算在了江百果的頭上,對她群起而攻之。江百果抱著頭,不知道有多少雙腳踩踏了她,卻知道池仁馬上,立刻,當即就會來到她的身邊了。
在愈演愈烈地謾罵聲中,江百果沒聽到池仁的一字半句。他默不作聲,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喊上一喊,不像其他人,被衝到四散,張什還在喊她的名字,而孟浣溪還在喊張什的名字,其餘人等,也各有各的對象。
她隻聽到池仁不分男女老少,用拳頭招呼上去,越來越多的人悶哼著,尖叫著倒下去,而他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曲振文的人一看“求人不如求己”,再這麼看熱鬧,怕是沒法子向曲振文交差了,不得不又披掛上陣。那是一根甩棍,他有備而來,目標是江百果的右手,誰讓金主說了,她是靠手吃飯的呢。
而池仁終於來到了江百果的身邊。她那麼小,蜷縮一團,沒哭沒鬧,知道護住頭的重要,也知道他一定會來救她。而他一不小心,被以多欺少,一旦落了下風,就很難再絕地反擊。
他倒下去,卻弓著身子護住了江百果。
她睜開眼,一轉頭,和他四目相對,不知道這算不算她這輩子最難的時候,但眼淚一下子就在眼眶裏打了轉。
“別哭。”池仁說,餘光中卻隻見一道銀光衝著江百果而來。他本能地做了些什麼,卻又說不清,道不明他到底做了些什麼,反正,江百果安然無恙,而他的右手手掌,傳來了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