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做都做了,給個名分唄?(景表白)(1 / 3)

程愛瑜僵直的立在電梯裏,看著家門口立著的不該出現的男人。

軍裝筆挺的景煊,倚門而立,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睡著了。而他身邊的窗戶,卻開著,冷颼颼的風刮進來,帶著股子淡淡的煙味。

開口的刹那,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而程愛瑜卻看見他倏然展開了那雙氣勢十足的鳳眸,朝他的方向看來。

電梯門合上,又開了。

借著晨曦的陽光,程愛瑜望著與自己相隔不過數米的男人。依舊是那樣的熟悉的臉,棱角分明,但臉龐明顯消瘦了些,深邃硬朗的五官,極為立體,隻是那透著霸氣的眉宇,今天卻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憔悴,凝向她時,參雜著一種無法表達的暖意。並非僅僅隻是溫柔,似乎還沉澱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壓抑著,卻又仿佛時刻間會湧動出來,令她本就不受控製的心髒再度緊縮,怦然——

他直起身,卻沒有走過來,隻是沉默的看著。

而她,卻覺得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喉管裏,吞咽不得。

程愛瑜勒令自己穩住情緒,她想裝作沒事人似的越過他徑自進屋,可她就是怎麼都邁不開腳步……

從回b市那晚分開,她和景煊就沒再聯係過。

不,昨晚的短信,也許該排除在外。

一想到這個,程愛瑜剛剛穩住的心情就是又是一陣慌亂。而這時,對門的老太太牽著條巧克力色的小泰迪,開門出來。身後還跟著個老爺子,滿眼祥和的看著老伴,低聲輕責:“我說你慢點,小迪著急想出去,你也跟著急不成?!”

話音落,老老爺子伸手扶了老太太一把,抬頭,老夫妻就瞧見了對門的程愛瑜,正站在電梯裏,而在她家門口,則立著個男人。

“小程啊,這又加班啦?不是楊奶奶說你,你這姑娘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別看現在年紀輕,沒什麼事兒,等回頭有年歲了,那毛病就得多嘍……”

對門家的老兩口,和程愛瑜算是相當熟悉了。早在前幾年,程愛瑜剛搬來的時候,正趕上季節交替,而對門的老太太有心血管方麵的毛病,某天早上一出門來了個心絞痛,昏了過去。好在出門拿牛奶的程愛瑜看見了,二話不說給打了急救電話,幫老太太送進醫院。但因為老太太那時候在危險期,身邊不能沒人,程愛瑜想著,也不能給人家老太太一人撂醫院,就跟著看護守著。直到老太太去國外看孫子的丈夫,帶著兒子媳婦趕回來,這才離開。而正因此,這老兩口和程愛瑜算是有了交情,見她又是一個人,對她也就越發的上心,這不,前段時間,這老太太還張羅著給她介紹男朋友。

數落了程愛瑜一大通,老太太看著老頭子的眼神,朝程愛瑜門口立著男人瞧了眼。她眯了眯眼睛,嘴角彎起笑容:“我說你這姑娘,難怪不願意找對象呢!和著是有一個藏著掖著的啊!哎呦,小夥子不錯,腰杆挺直,人也俊……老頭子,我這眼神不好,他這身衣裳,好像還是個軍官嘞!”

老太太製住見了程愛瑜特別歡喜,直接就要朝她身上撲的泰迪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兒,再次打量景煊。卻被丈夫拉住,“哎呀呀,別在這兒耽誤這兩孩子說話,你不是要帶小迪下樓轉轉麼,走嘍走嘍……”說著話,老爺子就往電梯裏走,並朝程愛瑜深深地看了眼,沉聲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男朋友來了那麼久,也不讓人家進屋坐坐,幹站在電梯裏看著,算什麼事兒啊!就算鬧別扭,也不能這樣,要溝通,知道嗎!”

老爺子話裏有話,不過程愛瑜此刻心亂如麻,沒那份心思再去分析揣度了,就胡亂點了點頭,有些尷尬的從電梯裏走了出來。而這時,景煊終於有了動靜,朝程愛瑜身邊走去,在電梯門關上之際,朝老先生和老太太禮貌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而老太太的聲音,則被閉合的電梯門掩住了,隻聽到一句——“這小夥兒,可真不錯,配小程這孩子剛剛好……”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

而為什麼又會有那麼多人覺得,他們注定悲劇?

程愛瑜以為這八年來,她對他的所有感情,都已經淡忘了,放下了。可如今她才明白,所為的放下是自欺欺人,所為的淡忘是自我麻醉。他景煊就像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曾經喜歡著,不論是什麼樣的喜歡,她似乎都將他當做一個追逐的目標,跟著他的腳步在跑。而後又很疼,疼的窒息,疼的麻木,就像她的那節手指,在治療時痛的讓她昏倒,而如今她卻是那樣期盼著這份毫無知覺,可以讓那麼一點疼痛取代。

“緣緣。”

那好聽的聲音,忽然傳來,有些啞,不似記憶中那童聲清亮,也不似那時候輕鬆自在。但僅僅就這麼兩個簡單的,卻又好似距離很遠的都沒聽到過的昵稱,令程愛瑜的心裏建樹,一瞬崩塌。她恨——這兩個字!

“你怎麼在這裏。”從他身邊退開,程愛瑜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摸著包裏的電子鑰匙。她讓自己盡量的放輕鬆,盡量的將聲音控製到最平靜,又盡量的忽視他的存在,還有他複雜卻又似乎能夠穿透她心底,洞悉一切的眼神。

可這鑰匙,卻怎麼都找不到。

越發心亂!

“緣緣……”溫熱忽然將她圍住,程愛瑜握著包袋的手抖了下,隻覺得那強有力的手臂,從身後忽然將她攬住,緊緊地圈著她的腰,讓她無法動彈。程愛瑜身體近似乎僵直著,下一秒,她急忙想要掰開他的手,而他卻依舊控製著不勒著她又不能讓她輕易逃脫的力度,攬臂抱住她,低啞著嗓音在她耳邊說:“緣緣,我回來了……”

他……什麼意思?

是說他公幹回來了,還是……

突如其來的親密,著實給程愛瑜搞懵了。如今,她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這智商最近是不是出現了問題,怎麼感覺超出理解的事兒越來越多了呢?

其實,她的智商沒問題,情商也沒有,隻是——還不懂愛。

“有事說事兒,你……你趕緊給我鬆手!”程愛瑜低聲輕嗬,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這氣勢,敢情兒和對門楊奶奶家的喜馬拉雅貓喵喵叫沒啥兩樣,怎麼聽著軟綿綿的,要力度沒力度,要氣場沒氣場,就跟小兩口吵架似的。

等等,怎麼又想到小兩口上了!

程愛瑜心裏恨得想要撞牆,而身後抱著她的男人,居然和她耍賴,語氣強硬霸道的送她兩字:“不鬆!”

“你——景煊,你夠了!”她仰起下巴,轉臉。

柔嫩能的臉頰,從他的臉上蹭過,而他的下巴剛好擱在她的肩窩上,微微抬起,也朝她的方向轉過。兩人的鼻尖在那一瞬,幾乎貼在了一起,而程愛瑜卻剛好感覺到,肩窩上微微傳來一種刺刺細微摩擦。眸微微怔了下,瞳孔就倏然放大了一圈,似乎是因為那種細微摩擦,讓她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胡茬?

難道他,難道……

“叫我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因為鼻尖緊貼,他的唇與她的,距離不過鼻尖的距離。以至於令她長生一種錯覺,似乎他所說的每個字,都落在了她的唇上。

神差鬼使的,程愛瑜的手已經摸向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細小的胡茬刺得她的手心癢癢的,卻又莫名的令她鼻子發酸。而她的視線從他的眉眼間移開,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她怕再看下去,會讓一些感情無限放大,令自己再度陷入他的迷障裏。可是當她的視線移向他削直的鼻梁時,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和他接吻時的畫麵,甚至心中還升起那清晰的感覺,被他挺拔的鼻梁骨硌的生疼的感覺……

“緣緣,叫我煊!”

他堅定不移,而她卻因為這聲緣緣,再度回神。

找回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從容,程愛瑜阻抑著情緒,冷聲道:“不要告訴我,你在我家門口站了一夜!”

景煊不答,隻是望著她,嘴角勾著一丁點笑意,下一秒飛快的鬆開一隻手,捉住她還未曾來及縮回的左手,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指尖,卻在尾指上套著的指節環上,停留。

而她清楚的看見,他的唇皮顫了下。

瞬間失速的心跳能跳,頓時一怔。

隨後,一個念頭劃過腦海——

原來如此!

敏感的程愛瑜,尾指指節沒感覺,不代表心裏也沒感覺。此時此刻,她的目光中浮現出一絲自嘲的冷意,嘴角微微挑著一抹譏誚,看著他停留的唇,忽然笑出了聲。而這笑聲很好聽,但落在景煊的心裏,卻叫他無比心疼。

“你等我,就是因為我的手?你……景煊,看來你都知道了。那麼好,我告訴你,這和你無關,要怪,隻能怪我自己。所以——你沒必要這樣……”

程愛瑜閉了閉眼睛,她似乎要被景煊眼神中的灼熱,灼的無法呼吸,而原本想說的話,從口中說出來,卻變了味道。她想,或許,他們不該再靠的這樣近。程愛瑜忽然抽回手,下意識的推開他,急忙打開門,就又一次的想將自己藏起來。

這一刹那,她在想,或許該接受蘇敏赫的意見,將景煊的采訪,交給別人……至少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緣緣!”他伸手擋住門板,並伸腿擋住,擠在門口:“讓我進去,我有話和你說!”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是公事,就等工作時間談吧!”靠在門邊,程愛瑜並沒有真的關上門,她怕他強脾氣上來,真把他腿給擠著了。

但若是小時候的程愛瑜,跟景煊鬧了脾氣,他這樣擋著門,她一定會毫不留情的,狠狠地將門給帶上。記得有一次,景煊沒躲開,被門板甩著了鼻梁骨,流了好多血。可他愣是沒哼一聲,悶聲不響的爬到了她房間的露台上,隔著推拉門,對她笑的極為燦爛。

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信任著他,即便在那個約定後,他就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她也沒曾忘記過他們彼此的承諾。可那承諾,在八年前,徹底耗幹……不過,那件事,恐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隻有她自己……

“好,緣緣,你現在關門,我這就下樓,再從樓下爬上你家!”

“你——”程愛瑜被他的話,激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家在十六層啊,又不是老宅的三層小別墅!無奈之下,她還是心軟了,打開了門,卻朝他狠狠地瞪了眼,咬牙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也沒和我講過道理,緣緣。”景煊進了屋,幫她關上了房門。

而正站在玄關邊上的程愛瑜,卻是冷這張臉,惡狠狠地說:“別再叫我緣緣,我惡心這兩個字!”

“那是因為,我的緣緣還沒回來。”景煊不由分說的捉住她的手,方式蠻橫,但眼神卻是那樣溫柔的看著她道:“所以,我要把她找回來。”

堅強的麵具,似乎越來越重,程愛瑜卻還是堅持,伸手一攔,將他擋在玄關,踩著讓她頗為感到勞累的高跟鞋,倚著牆壁低聲道:“景首……景煊,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還有,不準再叫我緣緣,你要再敢提一次,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再看到我!我說到做到——”

到了嘴邊的景首長,硬生生的被她改成了景煊。其實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個什麼緣故,或許是因為他的神色,他臉上的倦容,讓她無法在那麼將他拒之門外。

“小魚,能讓我到沙發上坐會兒嗎?我有點累……”瞧著眼前戒備的小女人,景煊無奈,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就是這笑,讓程愛瑜的心,再度揪起。因為他唇間的憔悴,仿佛再次提醒了他,他在門口守了一夜的事實。而這時,她再想起對門楊爺爺的話,算是明白了,他話中透著的別樣含義。大概楊爺爺是在提醒她,景煊站了一夜的誠意。

——是誠意,還是愧疚?

收起心思,程愛瑜放下手,踢掉高跟鞋,就朝客廳裏走去。“知道累,你還在外頭站著,我昨天明明不在家……”

剛想在沙發上坐下的程愛瑜,忽然止住了聲音。她想起,昨天她順手回的短信。他問她在哪兒,她回了句在家。有些尷尬,程愛瑜見他坐下,就幹脆徑自走到廚房裏,給他弄了被蜂蜜柚子水,並在冰箱裏翻找了一陣,除了牛奶就剩兩雞蛋了。於是她又去翻了翻櫥櫃,找出一把掛麵。

本該直接讓他說完話,然後一腳把他踹回去的程愛瑜,今兒似乎又魔障了,也有可能是沒吃飯腦子短路,她居然打開了少說又半月沒開過的燃氣灶,襯著煮水的功夫,她喝著牛奶,拿著那杯溫度剛剛好的蜂蜜柚子水,朝客廳走去。

水杯輕輕放在茶幾上,程愛瑜語氣冷淡的說:“先喝點茶,等下給你弄點吃的。不過我家裏沒材料,你要嫌棄雞蛋麵,就說完話趕緊滾蛋。”

嫌棄?

現在,她就算是親手做了一鍋給他,他也能給消化嘍!更何況是愛心麵?

景煊心中微微動容,但目光有落向了她微微蜷縮著的小指,低聲道:“小魚,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對不起我的人……叫舒晚,跟你沒關係。”頓了下,程愛瑜忽然放下了空牛奶瓶,有些好笑的習慣性的摸了摸水晶指節環,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景煊,微微挑眉,聲調陰陽怪氣的說:“或許還真和你有點關係。”

聽見舒晚這兩個字,景煊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說起這女人,和景家還真是有些關係,也難怪程家人會那麼反對他們在一起。更何況,這其中還牽連著那些事兒,歸根結底,還是他的緣故。

如果,他能早點發現她就在身邊,如果,他能一直守候在她的身邊,那麼也許一切都會不同。可是,時間過去了,就不能再回頭。所以,他並不後悔,這次來隻是想和她說,離開的二十年,是他欠她的,而她的餘生將由他來守候。

可沒等他再開口,程愛瑜忽然站了起來道:“水開了,我去煮麵,你坐會兒。”

她在逃避。

她以為這件事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所以她未曾有過任何準備。

而今他知道了,他的目光會時不時的朝她那節沒有知覺的指尖看去,眼底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愧疚,與傷痛。

這無疑是又一次的提醒了她,卻又讓她想起,景煊曾經說過的話——“緣緣,彈的曲子最好聽”,“緣緣,長大了做個鋼琴家吧”……

緣緣,緣緣……

曾經最動聽的兩個字,最終成為了一個噩夢,附贈的還有半截壞死的神經。就像顧繁華說的那樣,這裏的神經細胞永遠無法更替,所以會一直一直的留在心裏。而她和景煊……

被熱氣熏了眼睛,弄得拿筷子攪動著麵條的程愛瑜隻想哭。但她沒有讓一滴眼淚掉下,而是趕緊伸手用衣袖在眼睛上蹭了下,就立刻打開了抽煙機,並讓自己鎮定了一下,回身拿碗。

而就在她轉身之際,程愛瑜看見了景煊。

“你哭了?”

“餓了吧!”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而程愛瑜卻忽略了他的話,徑自走向消毒櫃,從裏頭取出麵碗,湯勺,放好了作料,連湯帶麵的撈到碗裏,就隨手關氣閥,端著碗從他身邊掠過,往餐桌方向走去。

景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些不舍得眨眼,想要將這一幕深深的留在心底。他突然很想,就這樣和她過下去,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