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崔氏是兒媳,床前侍疾總是不方便,也不過就是幫著賈全打打下手,想幫著賈貴家多幹些活,但是賈貴這個大伯對弟弟弟媳素來多有維護,豈能允許。因此,在秦氏看來就成了多養了個吃白飯的,她當著賈貴和婆婆張氏的麵做足了麵子,可私底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崔氏不耐煩瞧她的臉色,也不放心家裏的情況。在那邊呆了兩天,看公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就歸家了。
剛踏進家門,喝了口熱水,就聽到了西施的驚人之語,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西施早考慮過她的反應了,說服道:“娘,我想過了,爹要照顧爺爺沒有時間,這買豆腐的生意可是咱們家的一個主要進項,以後爺爺的藥費肯定是少不了的,虎子還要進學,姐妹們還要嫁人。若是不繼續做下去,咱們這麼多人總不能全都用褲腰帶掛到咱們屋後那槐樹上喝西北風吧。”
崔氏聽了又是愧疚又是心酸,也是他們做爹娘的沒有本事,倒教姑娘家家的操心家裏的生計。但放一個小姑娘拋頭露麵,他們賈家雖說不是高門大戶,可是整個劉家村也沒這個前例。想到以後西施被人家在背後指指點點,她就不能答應。於是口氣堅決:“不行,哪有女孩子走街串巷的,這事爹娘會想辦法的。你照顧好弟弟妹妹們就好了。”
“娘,你看你在家既能顧著田裏也能做些繡活,大姐和昭君也都是手巧的。就隻有我,在家裏沒什麼大用。倒不若讓我出去頂了爹爹,也好添個收入。”西施繼續勸說。內心翻著白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講這些虛的事情,“咱們都是莊戶人家,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
崔氏深深地睞她一眼,沉思了片刻,還是搖搖頭:“雖說咱們是莊戶人家,可是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東村走,西村去的,萬一要是碰上不存好心的,那可怎麼辦呢?”
“娘,沒事的。我會保護自己的。”她二十幾歲的人了,做生意也做了不少時間了,難道好壞人還辨別不出來嗎?“我也不會像爹一樣到那麼晚。”
“不行。這個你不要再提了。”崔氏堅持。
西施泄氣,隻覺得溝通不暢了:“怎麼就不行了。”都是什麼死腦筋。
崔氏揚高了聲音:“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在家好好呆著,其他的爹娘會解決的。”
西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刺道:“能有什麼辦法,不就是賣兒賣女嗎?哦,不對,是賣女兒。”
崔氏瞪圓了眼睛,嗬斥:“西施,你說什麼?”痛心地看著她。一顆心被狠狠地揪著,難道在她的心中就是這麼看待他們爹娘的嗎?
西施梗著脖子嘴硬道:“難道不是嗎?我也是為了不被賣掉。”這的確是她這麼多天來的擔憂。這個家因為賈爺爺的病已經風雨飄搖了。賈全夫婦根本沒有大筆來財的方式,當然除了把女兒賣了。她害怕他們撐不住了,會走上賣女這條道。而其中最有危險的無非就是自己了。現在雖然三餐不繼,可是也好過去給別人當奴才好。這個是她絕對接受不了的。
崔氏氣勢泄了,眼眶中迅速地蓄滿了淚水,痛苦地說:“原來你就是這樣想的。”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啊。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西施的話猶如一把利刃刺進了她的心裏,剜著她的肉。沒有什麼比在兒女心中竟如此不堪來的傷心。
院子就這麼大,更何況是有心要聽的人。貂蟬一見形勢不對,趕忙進來,走過去握住崔氏的手,然後扭頭斥責西施:“誰讓你說這麼渾話的。還不趕緊給娘道歉。”
西施在見到崔氏的淚水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錯了。這個女人無論如何艱難都不會賣兒賣女的。抿抿唇,低聲說道:“我錯了,不過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去的。”然後轉身出了屋子。
崔氏望著西施出去的身影,淚如雨下,緊緊地扣住貂蟬的手,仿若這樣才能找到一點支撐,苦澀地喃喃道:“她竟然這麼想的,她竟然這麼想的。”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貂蟬聽的。
貂蟬反手握住她:“娘,西施她是有口無心。你別太傷心了。她肯定也是懊悔的。”不由地在心底責怪西施口無擇言,怎麼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
崔氏搖搖頭:“這個不怨西施,是娘對不起她。若不是因為起過這樣的心,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擔憂。”抬起朦朧的眼凝望著懂事乖巧的大女兒,“貂蟬,你是不是也怨娘,還有昭君她們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埋怨。”
貂蟬一愣,怨嗎?當然有過。看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懷孕生子,明明每次都是妹妹,卻不願意信命。不止一次地想過,難道就一定要有弟弟嗎?她們這些當女兒的又差在那兒了。可是她在文君生下來,奶奶瞞著她娘和爹商量了把文君送走,那時分明都已經抱出村了。但是母女連心,在月子裏的娘不顧自己一路追了過去,像是瘋了一樣拚命地搶回了文君。她所有的怨憤就全都煙消雲散了。她們是比不上兒子,然而至少還是她們都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