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墨冼腳步不穩,衣袍上散發著酒氣,就連發髻也有些散亂。幾絡碎發從他的額前散落下來,黑眸深不見底。
他看起來慵懶之極,散發著致命的危險。
隨著房門“砰!”地一聲關上,門外的陰影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
屋內,權墨冼撣了撣袖袍,拂開玉珠的手站直了身子。他眼眸清亮,身姿如鬆,哪裏有半點喝醉了酒的樣子?
他踱步走到軒窗處,用手輕輕掀起一條指頭大的縫隙,往外張望了片刻。院裏一顆大樹後,閃過一抹弧形的刀光,那是劉管家與他約好的暗號。
看到這抹刀光,權墨冼放下窗欞,回身看著玉珠,輕輕抬了抬下巴,道:“方錦佩,你總是讓人意料不到。”
作為方錦書的恩人,權墨冼見過方家所有人,包括女眷。
方錦佩當年算計鞏文覺不成,被送往三聖庵中,後銷聲匿跡。
方家二房不是沒有找過,但這樣一個毀了名節的女子,找不到也就算了。對大房來,方錦佩的死活,更不會被放在心上。
這好幾年來,方家上下權當沒有這個人存在。
權墨冼怎麼也不會想到,今時今日,竟然會在這裏,重新見到她。
玉珠扶著桌子,渾身都在顫抖,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般。
她就知道,權墨冼不會輕易放過她。在酒席上,他沒有立刻揭穿她,隻能明他別有目的。
這幾年的經曆,讓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真的、一心想要做鞏家少奶奶的方錦佩。若是方錦佩,定會認為權墨冼是看在和方家有舊的份上,特意為自己留一個顏麵。
可惜,她早已真不再。
“這裏沒有方錦佩,隻有玉珠,身負前朝皇室血脈卻淪落風塵的女妓!”玉珠挺起腰背,依稀可見她當年的傲骨。
隻是,她在“女妓”兩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惶恐、與自卑。
權墨冼輕輕一笑,道:“你叫什麼不關我事。我關心的是,你背後的人是誰?”
玉珠扶著桌子倒退了半步,驚得瞪大了雙眼,好半才把嘴合上。
“什麼……你在什麼?”
權墨冼繞到衣帽架旁,取下一件披風扔到她懷裏,道:“先披上,我們慢慢不遲。”她這身衣裙,比不穿好不了多少。
玉珠一愣,接過披風將自己胡亂裹住。
在權墨冼麵前,她隻覺羞愧難當,起不了賣弄風姿的心思。
她離開洛陽城的時候,權墨冼尚且名聲不顯。但她身處風月場合,這是消息最為靈通之處,聽過權墨冼好的壞的許多消息。
此時見到他,這幾年曆練出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子,絕非易與之輩。
在他麵前,沉默,也好過慌亂之下露了馬腳。
權墨冼在窗前坐下,撥亮了燭火,道:“你淪落風塵,見到我卻並不求救。”
玉珠身子一顫,並不話。
一個閨閣千金被騙到這樣的地方,就算忍氣吞聲苟延殘喘,就算羞於見人。但見到了認識的人,還是刑部衙門的五品郎中,她的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求權墨冼救她出這個火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