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一時無言,長公主也沒能說出話來,實在是今日情況危急,若非瓔珞那一撞,說不定太後便殞命了,長公主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來還有些心有餘悸,說不出話來。
而秦嚴卻已輕輕掀開了瓔珞身上的錦被,略挑開中衣便瞧見了她肩頭包紮著的厚厚紗布,隻覺一陣礙眼刺痛,再度問道:“何時受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秦嚴雖然不是大夫,但接觸這種箭傷之類卻是多了,這會子自然瞧的明白,瓔珞不是睡著了,根本就是暈迷不醒。
他眉宇蹙了起來,聲音不覺便有些暗啞。
太後瞧著秦嚴,雖然他的神情平靜,舉止也不見慌亂,可她還是瞧出了秦嚴身子的緊繃來,心中竟有些發顫,道:“是今日早上受的傷,如今已有快五個時辰了。當時哀家和你姨母,安安和你媳婦都在觀禮台上看皇上首射,那些被圍起來的百獸卻突然發了狂,哀家一時擔心皇上那邊出事,到沒想到永樂會趁此時機對哀家動手。永樂用弩箭傷人,因太突然,當時又亂,護在周圍的禁衛軍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太後說著目露疼惜和感動,望向瓔珞,這才又道:“你媳婦發現了不對,撞開了哀家,救了哀家的命,可那箭卻擦著她的肩頭射了過去。雖是萬幸沒射穿肩頭,可那箭上永樂抹了劇毒,好在當時老七反應快,衝過來後,當即便用劍剜掉了那塊帶毒的皮肉,太醫說,若非當時處理的及時,等到毒行血脈,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婦的命。可明明你媳婦體內沒多少毒素,且如今都已排了出來,她卻不知為何一直不肯醒過來。”
對此太醫疑惑不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太後和長公主更是焦心不已。
太後眼眶略紅,又衝秦嚴道:“她是為了救皇祖母才受的傷,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是皇祖母對不起你們。”太後心中擔憂不已,聲音有些發顫。
秦嚴此刻已經顧不上是誰救了瓔珞,也顧不上詢問永樂公主可有處置之類的事兒了,目光一直都在瓔珞身上。
聽聞太後如此自責,他這才扭頭,將視線從瓔珞的肩頭移開,望向太後,道:“皇祖母如此說豈不是辜負了皎皎一番心意?也讓孫兒無地自容,若是當時易地而處,孫兒知道,皇祖母也會不顧自身危險來救護我們的。”
太後見他還不忘安慰自己,禁不住便落了淚,卻道:“阿嚴,你不知道,你媳婦她……她如今已經有一個來月的身孕了!”
秦嚴一愣,有半響都沒明白太後的意思般,隻覺腦中轟的一下竟是一片空白,太後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了兩邊,頓時眼眸中便湧起了狂喜之色來。
他猛然回頭,盯視著姿容恬靜的瓔珞,眼眸中好似落盡了春的明媚,夏的熾熱,翻湧著浪潮。
旁人像秦嚴這樣大,孩子可能都十來歲了,秦嚴以前不曾娶妻時,對子嗣真沒什麼渴望。
可自從有了瓔珞,成了親,他卻希望能和相愛的人擁有共同的血脈延續,非常渴望子嗣,尤其是前些時候,瓔珞將自己的來曆告知他以後,秦嚴從實心中不踏實,晚上睡覺都要睜上一隻眼睛,總害怕瓔珞會離開自己。
這樣的心態,令他更加渴望孩子了,總覺得有了孩子,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即便沒有這些,秦嚴也知道瓔珞因身子的問題,對子嗣之事頗為介意,很有壓力,如今她終於有了他們的孩子,他豈能不欣喜若狂!?
秦嚴不顧長公主和太後都還在,便禁不住握住了瓔珞的手,帶到唇邊輕吻了下,道:“爺不會讓你們母子出事兒的!”
他的目光有擔憂,可卻也有無堅不摧的堅定和信念,他的聲音更是篤定而沉穩。就像一座山,擁有風雨難撼的力量。
不管瓔珞是因什麼暈睡不醒,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救她醒來!
秦嚴說著將瓔珞的手緊緊握在掌中,方才衝太後道:“太醫如何說的?”
見秦嚴似是沉靜了下來,太後輕籲了一口氣,道:“幾個太醫都說,皎皎的脈搏平穩,當真已把不出任何不妥之脈來,不該如此暈睡不醒才對。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身體虛弱,稍微一些毒便能讓她產生如此大的反應。說是,晚些時候再針灸一次,讓多和皎皎說說話,興許明日就醒過來了。”
秦嚴聞言半響都沒言語,太後既如此說,他知道就算再將太醫叫過來,也是無濟於事,故而便隻道:“皇祖母想必也累了,且去休息吧,這裏孫兒照看著就行。”
太後心知他是想單獨和瓔珞在一起安靜會,便也沒再多言,又略擔心的瞧了眼床上還是沒有清醒意向的瓔珞,這才扶著長公主的手出了帳。
內帳中安靜下來,秦嚴將鬥篷脫下,又脫了靴子,躺在了瓔珞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攬在懷中,大掌撫上瓔珞平坦的小腹,輕聲在她耳邊道:“皎皎,咱們有孩子了,你怎還如此任性,快點醒過來吧,別嚇唬爺。隻要你肯醒來,要爺做什麼都成。嗯?別貪睡了。”
瓔珞依舊緊閉著眼眸,毫無反應,秦嚴卻也不氣餒,抱著她又絮絮的說起了兩人相識時的事,道:“頭一回在穗州知府宅子中碰上你,那時候爺是真沒想到荒院中會有人,爺看著你突然出現,當時第一感觸便是,倒是個美人,隻是可惜了……”
他說著聲音頓了頓,眸光閃過些追憶來,笑容浮動在清冷而深邃的眼眸中,這才又道:“爺那時護著安安,所行密事,哪裏能容人知曉?是打定了主意要殺你滅口的,不過是看你識趣,爺又受了重傷,這才且留了你的性命,已做利用,想讓你弄些吃食來之後再行處置。可不曾想到……你竟別樣的聰明和鎮定,爺看著你明明察覺到了危險,卻應變得當,又心軟善良,爺暈厥你卻還是不曾丟下安安不管,爺不知為何,竟就心軟了,竟是平生頭一回改了主意,最後鬼使神差的就放過了你,事後還按你的意思令人送去了銀兩,當真是爺平生頭一回做那憐香惜玉之事兒。”
秦嚴說著,偏頭瞧了瞧瓔珞,她安寧的躺在他的臂彎中,身子香軟而溫暖,唇瓣帶著自然的上翹弧度,竟像是在笑。
他湊過去輕輕吻她,呢喃道:“你一定不知道,當日爺暈厥過去,你若是放任安安不管,趁機逃離,爺事後是定要行滅口之事兒的。你的一念之差救了自己的命,爺的一念之差,卻成就了自己的姻緣。爺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鬼怪,可爺信你,信咱們這份姻緣,爺知道,你到了爺身邊,勾了爺的心,是舍不得再丟棄爺的,爺知道咱們既得了這份跨越千年的姻緣,定是要圓滿的,所以,快點醒過來,別讓爺擔心太久……”
秦嚴的聲音低低沉沉的一直在瓔珞的耳邊回蕩,瓔珞卻一直沒半點回應。
秦嚴這十多日來,幾乎都在馬背上過來的,睡的極少,這會子聞著從瓔珞身上傳來的熟悉的香味,心裏雖焦慮,可也無可避免的湧起一股疲倦來,他不知說了多久,才緩緩閉上了眼眸,很快便擁著瓔珞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並未睡多久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眸後便探手觸上了瓔珞的額頭,她肩上的傷並沒引起發燒,額頭涼涼的,秦嚴小心翼翼起身,出帳後便喚了太醫過來。
再度行針排毒,太醫果然還是那一番說辭。
到了翌日,瓔珞卻依舊不曾醒過來,便連天璽帝都驚動了,特意派了陳厚實前來詢問狀況,後便派遣了這次隨行的所有太醫過來會診,可會診的結果卻依舊無用。
此次林山冬狩,發生了瑞王謀亂一事兒,雖然平定了下來,但京城卻必定也會配合有所變動,天璽帝為安撫眾臣子,也需得今早回宮,穩定局麵。
故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隊伍便整裝待行,可瓔珞卻還暈睡不起。
太後的意思是,瓔珞如今身體虛弱,又是剛剛受孕,怕是經不住馬車顛簸,欲留下來等瓔珞清醒過來後,再行回京之事兒。
可秦嚴卻另有所思,擰眉不語。
瓔珞一直醒不來,太醫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秦嚴心裏自然是著急的。
明明太醫診斷不出問題來,偏偏人卻是怎麼也醒不過來,這讓他不得不想到了在虎賁營時,靖王妃說的那些警告他的話。
那日靖王妃的話,分明就是知道瓔珞的不同,秦嚴當時因心中的一些不安饒過了靖王妃,其後更是單獨審問過靖王妃。
可她卻又閉緊了嘴巴,怎麼都不肯再多言一句,秦嚴因擔心林山這邊,也沒時間和靖王妃耗,便讓下頭人押送靖王妃回京,他自己先一步奔馳林山。
這會子疑心到了靖王妃的頭上,秦嚴不覺就想,瓔珞古怪的沉睡不醒是否會和靖王妃有關?
人一日不吃有且渾身乏力,難以支撐,更何況是長久的暈睡?更莫提,瓔珞如今還有身孕!
秦嚴隻要一想到可能是靖王妃那邊出了什麼幺蛾子,便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一刻都不想等下去。
既然有此懷疑,便不能留在行宮坐以待斃,故此秦嚴反駁了太後關於留下的主意,堅持要從速回京。
為此,太後特意騰出了鳳輦來,秦嚴又親自看著宮女將裏頭重新布置了一番,多鋪了兩層厚厚的皮毛墊子,這才將瓔珞移進去,一路更是秦嚴親自照看著瓔珞,絕不叫她被顛簸到。
回京的一路行的很快,不過五日馬車便進了京城。
瑞王在林山謀逆時,果然西衙禁軍企圖趁機發動兵變,掌控京師,幸而有西衙禁軍副統領盛承義應變的當,力挽狂瀾,使得西衙禁軍營中雖發生了一場小嘩變,可卻最終以禁軍統領被製服,而暫時壓下了驚變,其後天璽帝在林山行宮龍體平安無恙,瑞王伏誅的消息傳回京城,京城的局勢自然便更加穩固了。
不過天璽帝的聖駕回京,卻可以瞧見京城之中四處兵甲林立,街道上百姓顯然也都覺察到了不同尋常,人影稀疏,整個京師都被籠上了一層陰霾。
這些卻和秦嚴沒什麼關係,他現在唯一關心的便是瓔珞和孩子。
鳳輦進城後,直接便回了靖王府,秦嚴將瓔珞安置好後,瞧著她明顯消瘦了兩圈的臉頰,眉宇間已是覆上了一層沉色,輕撫她已顯得蒼白的臉龐,道:“等爺回來,爺一定會尋到原因的……一定!”
一定會尋到讓她沉睡不醒的原因,他一定會救醒她的!
靖王妃自從事敗之後被秦嚴的人押解進京,便被關押在了靖王府的私牢中,可笑的是,靖王也被丟了進來。秦嚴安排了心腹看守兩人,對二人自然是不會客氣的,一日雖然不至於三餐不繼,可也不見天日。
如今正值數九寒冬,地牢中更是陰冷潮濕,這對從來養尊處優的靖王和靖王妃來說,簡直就是地獄一樣令人難耐痛苦。
靖王先時還有些怕靖王妃,兩人呆在天牢中一人一個角落,互相都不搭理對方。
可過了兩日,靖王卻慢慢從對靖王妃的驚懼中回過了神來,想到靖王妃施展在他身上的種種手段,他如何能夠對她無恨?懼意減少後,這恨意便立馬占據了上峰。
又知道如今兩人的處境,靖王妃已經再難折磨自己,相反,他們雖然都落在了秦嚴的手中,可他到底是秦嚴的親生父親,以孝為天,秦嚴多半也不敢將自己怎麼樣。
而且靖王覺得他雖然到過虎賁軍營,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可他那都是迫不得已,而且也沒釀成大禍,秦嚴又立了功,天璽帝就算是震怒,應該也會看在瑞王府,看在秦嚴的顏麵上留他性命。
可靖王妃就不一樣的,這女人,簡直就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這樣想著,覺得翻身了的靖王倒心寬了起來,再看靖王妃便更難忍住衝天的恨意!
故而第二天的夜裏,幾日沒合眼,抵不住睡意的靖王妃剛睡著,便被一陣劇痛給驚醒,睜開眼睛,眼前便是無限放大的鐵欄杆。
卻是靖王抓著她的頭發,正將她的頭臉狠狠的往鐵欄上撞擊!
砰地一聲響,靖王妃再度狠狠撞上,額頭頓時便有液體流下,她慘叫出聲,靖王抓著靖王妃的頭發,令她慘白的臉露了出來,瞧著血液蜿蜒掛在她臉上,心中痛快無比,罵道:“你這個賤人,毒婦!本王落得今日這等地步,都是你這毒婦所害!”
說著對著靖王妃就又是一陣的拳打腳踢,靖王是習武之人,在無人幫襯,又無毒藥在手的時候,靖王妃哪裏是靖王的對手?
慘叫一聲比一聲更加淒厲,自然是驚動了看守他們的人。
可他們卻隻冷漠的看著,並不摻合兩人之間的事兒,隻在靖王過分時,保住靖王妃的命便可。
故此秦嚴到私牢時,就見到了極為諷刺的一幕,靖王正居高臨下,用腳踩著靖王妃的臉將其按在冰冷粗糲的地麵上碾壓著。
靖王妃也不知是已經被打的沒了反抗的力量,還是心中太過憤恨,倒是發不出聲音來,竟然一動不動的任由靖王施為。
那梓涵院外,靖王妃雖然被禁足,瓔珞先前已經掌了家,可靖王妃到底還是明麵上瓔珞的婆母,那梓涵院外的一層層火牆又燒了十多年了,瓔珞也沒刻意削減梓涵院的用度。
故而今年火牆依舊燒著,木槿花兒依舊開著,昔日靖王盛寵靖王妃的見證還在,然而這一對昔日恩愛無間的夫妻卻反目成仇變成了這般樣子。
秦嚴冷眼瞧著,隻覺諷刺惡心,他往前又走了兩步,靖王這才聽到動靜回頭,瞧見秦嚴,靖王有一瞬間的呆愣,接著踩在靖王妃頭上的腳便不自覺脫力落在了地上,他臉上閃過些許複雜神色來。有驚懼有期盼心虛……
秦嚴卻並沒看他,目光一掠便落在了爬起來的靖王妃身上,道:“帶過來。”
言罷,他便自行往靠裏的一間密室走去,靖王愣了下,見秦嚴不搭理自己就要走,幾步撲到了鐵門前,雙手抓著門盯視著秦嚴的背影道:“放我出去!便是本王有錯,也該皇上來處置,我總是你父親,難道你要對生父動用私刑嗎?!”
見秦嚴頭都沒回,腳步不頓,靖王雙眼血紅,大喊一聲,“秦嚴!”
可那身影還是不曾回顧一下,消失在了一扇門後。
私牢中建有一個密閉的審問間,靖王妃被拖進來仍在了地上,抬頭瞧清四周的情景便打了個抖,眼眸中盡是驚恐。
但見這不大的一間屋子,四壁上都掛滿了刑訊工具,各種各樣的刀具刑具在火把的光影下閃爍著陰冷的光,而這青石板的地麵上,雖然明顯是經常受到衝刷的,可卻斑斑點點,布滿了血跡。
靖王妃麵色大變,已經被靖王打的青腫的眼眸中閃過一瞬間的驚懼。
她這幾日雖然被關押在地牢中,可是還心懷僥幸,祈禱著瑞王那邊已經成了事兒,說不定秦嚴會載在瑞王手上,她便能夠得救了。
想著這些她才有力氣熬過靖王的謾罵毒打,可是如今秦嚴的出現,卻是打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不過靖王妃卻並沒絕望,秦嚴如今出現在這裏,還單獨審問她,多半是他的心肝肉,靖王世子妃出事兒了!
靖王妃撐著疼痛的身體緩緩爬了起來,坐在地上,這才抬手撩了撩臉上亂了的發絲,看向秦嚴的目光帶著些得意,道:“世子爺日理萬機,這會子還能撥冗前來這裏見我,真是榮幸,咳咳……讓我……咳咳……猜測下世子爺的來意,可是世子爺的心頭肉,蕭涵嫣出了什麼意外?”
靖王妃被靖王傷的不輕,不斷咳嗽,秦嚴聞言卻是瞳孔一縮,渾身的寒意令得靖王妃不自覺往後挪動了一下。
雖然先前有猜測是靖王妃動了什麼手段,可如今聽她如是說,竟是坐實了此事,秦嚴當真恨不能現下就將靖王妃碎屍萬段!
不過與此同時,他也略鬆了一口氣,隻要知道了症結所在便好。
他目光睥睨著靖王妃,道:“你對她做了什麼?說!”
靖王妃自從在瑞王那裏得了蘇瑛鶯留下來的那一封血書和手串,便思謀著將東西送到她識得的那真人處參悟,說不定關鍵時刻能夠用做自己的一條退路。
那真人參悟許久,卻告訴她,手串有些不簡單,其中像是凝聚著一股神秘的力量,應該就是那股力量才讓蕭涵嫣有了和她一樣的奇遇。
靖王妃便問那真人,是否能夠通過那手串來控製人,那真人卻道,或可一試,隻是能否成事他卻並不好說。
說起來,靖王妃早年也是機緣巧合,才識得了這麼一個有些道行的真人,彼時那人還是個小道士,卻能一眼就說出靖王妃重生的來曆,靖王妃是動了殺念的,不過因其重生的經曆,一直都讓她不安,生恐那日再出個意外,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去。
這道長既然能瞧出她的不同來,說不定有朝一日會有用,故而靖王妃便將人掌控了起來。
大豐朝崇佛抑道,佛教寺廟的興盛,使得道館寥落,道士們的日子並不好過,靖王妃又是威逼又是利誘,一手將那道士捏在手中,又捧成了如今有些個名氣的真人,還不讓其太過得名望,可謂煞費苦心。
這些年她也曾利用那真人做了一些秘事,兩人早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靖王妃讓其想法子通過手串試著影響瓔珞,那真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隻是那真人道行到底不夠,既參詳不透手串裏究竟藏著什麼古怪力量,便也無法確定一定能通過手串影響瓔珞。
他沒給靖王妃肯定的保證過能行,隻說他作法試試,也許能通過手串,將瓔珞這一抹異世遊魂直接奪去送走,也許能讓她重病不起,也許隻能讓她小病小痛一下,也有可能他什麼都辦不到,這都是他說不準的。
也是事有湊巧,本來那真人能耐不足,是不足以影響瓔珞的,可偏瓔珞受了傷,身體虛弱,魂魄不穩,便像是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了契機,這才讓真人得逞了。
這也是為何瓔珞之前都好好的,受傷後卻醒不過來的原因。
而靖王妃雖然惦記期盼著此事,卻也一直懸心不已,如今她見秦嚴這副樣子,又聽他口中所言,頓時便明白,是蒼天不絕她,那真人處成事兒了!
“哈哈哈,蕭涵嫣,她如今怎麼樣了?一定沒死對不對,若然她死了,世子爺也不會有如此的好心情,到這裏來追問我這個問題了。讓我想想,是不是她大病不起,太醫卻又絲毫找尋不到病因?”
秦嚴的眼眸驀然又是一眯,靖王妃卻道:“世子爺,咱們來做個交易如何?世子爺現在放了我離開,十日後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還你一個康健的世子妃,何如?”
秦嚴自知道靖王妃是作俑使者,雖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冒著寒氣,可卻還算表現平靜,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此刻聽聞靖王妃的話,他依舊無言,隻是看著靖王妃的眼眸又沉了兩份。
他的這種靜默不知為何,就令靖王妃有些毛骨悚然的,她臉上出現了些許驚恐,旋即又被篤定和自信所掩蓋,道:“秦嚴,你可要想好了,我如今淪落成這個樣子,不過是賤命一條,我的兩個兒子早已送走,逃出升天,如今你應了我,我就當撿了一條命,你不應,我拉著蕭涵嫣陪葬也不算虧本!怎麼樣,世子爺,您的世子妃可就那麼一個,這心肝肉被挖了,想再長出來可沒那麼容易。”
早在準備行事前,靖王妃便神不知鬼不覺得將兩個兒子都送走了。秦嚴因邊關戰報,離京匆忙,到底讓靖王妃鑽了個空子,將秦蘊和秦靖都早早藏匿了起來。
秦嚴聽靖王妃一句陪葬,身子驟然緊繃,隻他怎麼可能就因靖王妃的幾句話便輕信了她?
萬一他放了人,靖王妃卻反悔,不放過瓔珞呢?
更何況,靖王妃竟然還提出十日後,他如今兩三日都等不得,更莫說是十日了,十日後誰知道瓔珞會不會已經虛弱的無藥可救了!
秦嚴瞧著靖王妃,表現的卻是異常鎮定,他甚至都沒理會靖王妃便站起了身來,看都沒再看靖王妃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密室。
靖王妃有些傻眼,她全然沒有想到秦嚴會是這等反應,待秦嚴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卻險些被無邊的恐懼給吞沒,先前的篤定,穩操勝券的感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都被秦嚴的不按理出牌給打散了。
很快便有一個男人進了密室,那男人渾身都有股陰冷之氣,臉上全然沒有一點表情,看向靖王妃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這人有個綽號叫真言,就是說的什麼樣的硬骨頭,到了他的手上,一用刑,也是要口吐真言的。
他走向靖王妃後便將其拖了起來,甩到牆上,靖王妃還沒來得及掙紮,手腳已被牆上的鎖扣拷了起來,靖王妃渾身扭動,帶的鎖鐐嘩啦啦的響,在密閉的空間中回蕩,她尖叫起來,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能對我用刑,我還是靖王妃!不要……你走開,我不會說的!你怎麼用刑,我也什麼都不會說的!啊!”
接著刑房中便傳來衣衫撕裂聲,以及令人心驚膽顫的慘叫聲!
秦嚴很清楚,自己越是表示的慌亂在意,便越會給靖王妃勇氣和信心,故而根本就沒多搭腔,至於用刑,對於靖王妃那樣的人,他隻嫌髒了手!
“我勸王妃還是老實交代的好,你以為現在你還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嗎?若然你老實說了,或許主子還能看在你識時務的份兒,饒了你一條賤命。若然你執意不說,前頭那些便隻是開胃小菜。”
行房中,陰冷的聲音傳來,被鎖在牆上的靖王妃聞言身子幾不可見的抖了抖,她身上其實並沒多少明顯的傷口,可卻早已衣不蔽體,男人旁邊兒的銀盆上放著一排排細細密密足有上千根泛著冷光的長針,這些長針一根根送進身體中去,稍微一動,渾身劇痛,越痛越掙紮,針越行走於肉中。
痛的連哭都不能哭,連叫喊都無法,身體上的折磨不足言說,精神上的折磨也不曾落下。
靖王妃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內宅中的夫人,何曾被夫君以外的人看過哪怕一寸肌膚,然後此刻她卻衣不蔽體,被個男人行如此之刑。
靖王妃臉上身上全是汗水,咬著牙,虛弱至極,卻保持著最後一份清醒,她知道不能說,說了她才是真沒命了。
靖王妃想著,隻吃力的抬了抬眼眸,一言未發,於是那男人抓起靖王妃的手,接著寒光一揚,又有十數根針沒進了靖王妃的指尖,慘叫聲再度響起。
幾番用刑,到了傍晚時,屋中人才去回稟秦嚴。
秦嚴其實並未離開私牢,就等候在陰冷廊道中,真言出來,秦嚴並未轉身,身影顯得有些暴躁,真言臉色微白,上前跪地,請罪道:“屬下無能,今日王妃已吃不消,不敢再審。”
秦嚴也沒想到,靖王妃竟然有如此堅毅的心性,到了這裏,刑罰用盡都能守口如瓶。
今日再審,隻怕靖王妃會身子吃不消真弄死了去,秦嚴雖急躁,卻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吩咐道:“看好她,別讓人死了!暫且不必動刑了。”
靖王妃這分明是看的清楚,知道告訴了他瓔珞的事情,瓔珞得救了,她手中便沒有了唯一的籌碼。
她打定了主意,要麼就拉著瓔珞一起陪葬,要麼她賭贏了,自然是救了自己一命,說不定秦嚴真答應了她的條件,她還能擺秦嚴一道,逃出生天後讓他知道喪其之痛!
靖王妃有次心性,又拿定了主意,再用刑對她就未必管用,靖王妃又是個養尊處優的,若然再一不留神讓人死了,瓔珞那裏秦嚴卻是冒不起這個險的。
他沉著臉出了刑房,喚了影七來,吩咐了幾件事兒,這才回到了皎月院。
他唯恐去過刑房,身上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先沐浴換裳後,才到了床前。
床上瓔珞還是那般無聲無息的躺著,秦嚴如今心中已有了分寸,神情倒是鬆緩了下來,脫靴後便上了床,俯身在瓔珞的額頭輕吻了下,這才將她的身子略側了下,替她揉按起全身來。
這些日,左右瑞王伏了誅,秦嚴索性將政務都丟了,連每日去天璽帝那裏點卯都省了,隻一味的親手照看瓔珞。
換衣,擦拭身體,喂食喂藥,按摩,知道瓔珞是個喜潔的,卻是每日還要抱著她洗澡……這些,秦嚴都不假她人之手。
隻除了她出恭一事兒是讓丫鬟們伺候的,這倒不是他嫌棄,事實上自從瓔珞暈迷不醒後,秦嚴就有些神經緊張過度,等閑根本就不讓人碰瓔珞一下,丫鬟們尋常也不準她們靠近。
他倒是恨不能連出恭一事兒都親自照顧的,可太後卻攔了下來,太後的心思其實也簡單。
她是做女人的,知道女人的心思,都想留給自家男人最美好的一麵。又不是缺少人伺候,丫鬟們都忠心耿耿,若是瓔珞這會子暈迷不醒,這樣的事兒還被秦嚴伺候著,來日醒過來後,大抵是要不自在的,覺得傷自尊的。
太後這樣勸說也便罷了,連雲媽媽也在此事上堅持。
雲媽媽的想法卻和太後異曲同工,隻是她倒想不到瓔珞心理會如何上去,她的想法很簡單,姑爺對自家姑娘再好,那男人都是貪花好色的,都喜歡佳人美人,姑娘又不是非得姑爺照顧,她自然要保證姑娘就是睡著也要做個香香美美的睡美人。
不過提起此事,倒不得不說,瓔珞真真和尋常暈迷不醒的人不大一樣,尋常暈迷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識,可瓔珞每日都是被丫鬟攙扶到淨房,架在恭桶上解決的生理問題。
她就好像還有意識,知道身邊發生的事,卻隻是一時間貪睡醒不來一般。
這一點也給了秦嚴希望和莫大的安慰,而事實上,瓔珞是真的還有些意識。
這些天她好像是陷入了一層層迷障中,進入了一個夢裏的混沌世界,迷迷糊糊她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擺弄她的身體,撫摸揉按,有時候她好像還聽到有人一直在耳邊說話,隻是那聲音好似隔的很遠,任她用盡了氣力,都無法聽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聽著那聲音,感受到那人的陪伴卻覺得很是安心,有時候她又覺得很焦躁,總覺她不該這樣,她覺得自己好像弄丟了什麼珍貴的東西,她一定要趕緊找回來才行,可每次一努力,身邊便會有更濃厚的迷霧湧過來,將她吞噬,令她迷茫。
這種狀態下的瓔珞並不知道因為她的暈睡,這些天已經引起了多少人的牽腸掛肚。
祁陽王府,唐氏已經禁不住病倒了,祁陽王府見瓔珞如此,也往軍營送了信,令蕭承麟從速回京。
太後更是日夜難眠,精神極差,引得天璽帝每日都派人垂詢瓔珞的病情,太醫院被弄的人心惶惶。長公主帶著喬丹華日日的親自探望,已經開始在民間尋找神醫。
便連振威將軍府,樓氏也在瓔珞回京的當日,聽聞消息趕了過來探望,聽聞瓔珞竟已有了身孕,卻因不知名的原因暈睡了足有五六日,樓氏回府和王雪瑤說起此事,難免都擔憂的落了淚。
至於七皇子葉宇軒更是在回京的路上,便不知從哪裏弄來個當地名醫親自送過來給瓔珞診脈。
秦嚴先前和葉宇軒鬧了些不愉快,這次卻知是葉宇軒應對及時,才阻止了毒素蔓延,對葉宇軒倒是還算和顏悅色。又因瓔珞情況不佳,更是不會拒絕葉宇軒的好意,隻可惜大夫把脈的結果卻和太醫沒什麼兩樣。
不過饒是如此,在回到靖王府後,葉宇軒又帶著兩個大夫進府,秦嚴也不曾將人擋在門外。
更無法接受瓔珞沉睡的卻還是安安,這孩子如今早和瓔珞生出了股深厚的感情來,根本就不肯跟著太後回宮,非要守在舅母的床前等著舅母醒過來不可,頭幾日甚至日日哭的眼睛都是紅腫的。
相比之下,秦嚴倒是成了最鎮定平靜的那個,可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精神是真崩到了極致,若然瓔珞再沉睡三五日,隻怕那根弦一斷,秦嚴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回京的第二日,太後到底放心不下瓔珞,鳳駕親自到了靖王府,她到時,秦嚴正喂瓔珞用膳。
瓔珞被妙哥扶著,靠在妙哥的懷裏,秦嚴卻坐在床邊上,輕輕吹了湯匙中的湯,小心翼翼的送到瓔珞的口中。
不時的還用帕子仔細的給她擦拭唇角沾染的湯汁,因要確保她口中含著的湯用進去了,再送服第二口,故此費時又費事的,尋常的侍女做這活可能都要不耐煩。
可太後卻見,秦嚴那樣的人,坐在床邊,一口口的吹著,輕輕喂著,遇到瓔珞未曾吞咽,食物滑出,便用帕子輕柔擦拭,動作竟然半點不耐都不見,倒是因小心,往往半碗飯喂完,秦嚴已滿頭大汗。那樣子,真真看的人心都顫了。
太後見瓔珞分明半點起色都沒有,這一兩日功夫,人卻瞧著又消瘦了不少,她實在不忍心再瞧,便壓了壓眼角淚意,扶著水嬤嬤的手出了屋。
她在暖閣中坐了許久,秦嚴才換了身衣裳過來,陪坐在旁邊,瞧著太後不大好的臉色,道:“皇祖母不必太過擔心,若是皎皎知道,為了她皇祖母夜不能寐,隻怕也難以安心,孫兒會照顧好妻兒的!”
太後卻不覺目光疼惜看著秦嚴,道:“還勸皇祖母,哀家看著你這臉頰都要凹陷下去了,皎皎醒來瞧見你這副樣子才是戳她心窩呢。”
秦嚴這些時日是確實清減了不少,聞言不過笑了笑。
太後也知,他心情不好,也沒什麼胃口,日夜懸心,更非言語可以寬慰。不覺歎了一聲,眉目間滿是憂愁之色。
秦嚴見此方才道:“皇祖母放心,孫兒已經查出了症結所在,不會讓皎皎出事的。”
秦嚴並未告訴太後,靖王妃涉及此事的事兒,隻因牽扯到了瓔珞異於常人的來曆,他不想被旁人知道。
故而太後此刻聽聞秦嚴的話,愣了一下,麵上湧起狂喜來,道:“症結是什麼,那還不快些解開這症結!”
秦嚴卻不再多言,隻道:“還差點東西沒找到。”
太後見他如此言簡意賅,便覺秦嚴是故意說這些來寬自己的心,麵上又是一黯,道:“哀家明日親自去大國寺上香祈福。”
太後年紀大了,最近一直在奔波,這才剛從林山行宮經曆一番舟車勞頓回京,又因瓔珞的事兒夜不能寐,身子哪裏吃的消?秦嚴如何能讓太後去大國寺親自祈福,便道:“孫兒也正有此意,皇祖母身份貴重,如今又遭逢一場大亂,皇祖母要往大國寺去難免要一番布置,這時候勞師動眾的卻是不好,還是孫兒這個做夫君的去大國寺祈福吧。”
太後聞言也知這會子連連出宮不大好,歎了一聲,便也作罷了。
翌日,秦嚴卻是不到天亮便出了府,馳馬直奔大國寺。
他到大國寺山下時天色才剛剛亮,可是一路往大國寺的山道上卻已經有不少前來上香之人。
大國寺是皇家寺廟,來的也多是官宦之家的女眷們,尋常的平民是不到這裏來的。剛剛經曆了一場京城異變,人心惶惶的,朝堂上必定會有一番動作,故而不少人家,為求個心安,怕被攪合進瑞王謀逆一事中,受了那滅門之禍,這些天女眷來上香祈福的人家還著實不少。
這些香客們多是乘坐馬車的女眷,偏秦嚴騎馬而來,身後隻跟著影七等幾騎侍衛。
他們一行的到來,頓時便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立馬便有人認出了秦嚴來,不覺間目光便都聚集到來這邊。
卻都在驚異,這一大早的,在瑞王謀逆一事兒中立了大功,正是春風得意,以後必定更加得聖寵的靖王世子爺怎麼會來這大國寺。
正納悶,就見那邊兒秦嚴已翻身下了馬,將身上披著的鬥篷解下後,便隨手扔給了後頭的侍衛,接著他往前走了幾步,竟然眾目睽睽中對著上山的石階屈膝雙腿著地就那麼跪了下去!
頓時四下一片死寂,卻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了過來,這一刻似乎連山風都靜止了。
秦嚴的身影就那麼筆直的跪在台階下,目光古井無波,都周邊的視線更是視而不見,接著他舉止虔誠的叩了個頭,站起身來,行了一節台階,再度撩袍跪下!
彎腰,叩首!
起身,再跪!
他每一下都跪的很用力,撩起的袍子發出輕微的聲響,雙膝落地的聲音發出沉悶的響動,額頭叩地的聲音更是似敲在人的心頭。
四下沉寂過後,卻是一片嘩然!
驚!靖王世子這竟然要一步一叩首的拜上大國寺去,都說前來祈福,越是虔誠便越是靈驗,若然能夠一步步叩首上去,必定會心想事成。
可雖然大國寺有這樣的傳言,百年來卻並沒有人敢輕易的嚐試此事。
要知道大國寺可不同於尋常寺廟建在半山腰上,大國寺因是皇家祭天的寺廟,那是建在山頂的啊!
這上山的台階,不多不少,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
這樣一步步叩首上去,莫說是尋常的婦道人家,便是個健碩的漢子,也得丟了大半條命去,弄不好,半道兒就得放棄。
故而雖然大國寺有這等傳言,可這百年來,就隻有兩個人嚐試過此事。
這頭一個便是當今太後了,當年太後為先帝祈福,以皇後之尊,叩拜行上大國寺,令得神佛開恩,先帝病愈一事兒流傳的是極廣的。
還有一個卻是前幾年,永威侯府的一個妾室,跑來大國寺說是要為府中生病的正室夫人祈福,結果磕頭磕了有兩百來步便累的暈了過去,下山時還莫名其妙的跌倒,滾下台階給磕掉了牙,鬧成了一場大笑話。
那妾室一瞧就是個借大國寺磕頭祈福的事兒博名利的,她莫名其妙磕掉牙,大家都說是因為心不誠,遭了佛祖的懲。
這事兒也讓大國寺磕頭上山祈福的傳言又神了兩份,如今不想又見有人一步一叩首的上山,而且這人竟然還是靖王世子!
這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聽聞這次瑞王謀逆,還曾企圖策動虎賁軍,都是靖王世子力挽狂瀾壓製了軍中一場嘩變,後來又趕往林山行宮護駕及時,靖王世子又立下大功,如何還來此祈福?”
“你不知道嗎,聽聞是靖王世子妃出了事兒,林山狩獵時,永樂公主像趁亂射殺太後的,是靖王世子妃救了太後,隻是好似其後便陷入了暈迷,到現在都沒能醒過來。”
“哎呦,這樣說靖王世子這是為其妻子來祈福的嗎?”
“一定是的,不然還能為什麼。靖王世子爺對世子妃這份真情,可真真是讓人羨慕。”
“這一生便得夫君像靖王世子待世子妃這般十之有一的情誼都滿足了。”
……
遠遠近近不少低語聲響起,秦嚴卻隻充耳不聞。他是武將,身上殺伐極重,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佛忌殺生,所以他不可能信奉這個。
一個從不相信神佛的人,今日卻虔誠的一步一叩首上山祈福,隻為了他的妻兒,他什麼都願意去嚐試!
秦嚴到達大國寺已是這日的過午,明明是數九寒冬的天氣,秦嚴身上又隻穿著單衣,可等進了大國寺時他已汗流浹背,渾身濕透。
他上了香,添了香油錢,便到了大國寺後山的一處幽林,那處幽林深處建造著一座禪院,卻是專門為慈安大師建的修佛之處。
平日裏是不準香客擅自靠近的,秦嚴倒沒被攔下,到了禪院,他尚未敲門,便見院中走出一個沙彌,合掌一禮,道:“師祖一月前已經離寺雲遊,命小僧在此等候世子爺,師祖留下一句話,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世子爺請回吧。”
那小僧人言罷,又合掌一禮,這才躬身退回了院中去,輕輕合上了院門。
“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
秦嚴低低將這話呢喃了兩遍,卻是唇邊有了些許笑意,雙眸中色彩微亮。
秦嚴從大國寺策馬回到靖王府中便直接回了皎月院,沐浴後詢問過雲媽媽,今日他不在瓔珞的情況後,正準備進屋去看人,就聽外頭稟報,影七求見。
秦嚴眸光一閃,揮退雲媽媽,起身便大步出了屋,影七候在廊下,身上風塵仆仆,見秦嚴出來,他單膝跪下,卻是沉聲道:“屬下幸不辱命,查到人藏在什麼地方了!”
秦嚴聞聲臉上緊繃的線條鬆緩了下來,隻道:“下去準備,爺親自去拿人!”
“是!”影七應下,起身腳步沉穩而矯健的去了。
秦嚴這才回轉,他進了內室,行至床前將瓔珞的手從錦被中拿出來,緊握了片刻,這才道:“等爺回來。”
說著親吻了下瓔珞蔥白的指尖,又將她的手送回錦被中蓋好,這才起身大步而出。
自從在私牢見了靖王妃,知道瓔珞的暈迷不醒都是靖王妃在搞鬼,秦嚴出了私牢便令影七動用一切勢力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秦靖和秦蘊給挖出來,若是尋不到人,他們這些人也都不必回來了!
影七很清楚瓔珞對秦嚴意味著什麼,哪裏敢怠慢,這一個日夜來連眨眼的時間都怕浪費了,倒也不辱命,竟真叫他尋到了靖王妃兩個兒子的地方。
許是靖王妃覺得一旦出事兒,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靖和秦蘊二人就被安置在京城南邊的一處三進民宅中。
宅子內外倒是安排了些人手保護,秦嚴親自帶人前去捉人,一番交纏,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易了些容貌的秦蘊兄弟二人生擒了下來。
也不多問,令影七堵了兩人的嘴便往靖王府趕。
他回到靖王府,還沒帶著秦蘊兄弟去審問靖王妃,倒是先在王府門前碰上了刑部右侍郎周大人帶著一隊人馬前來拿靖王和靖王妃入刑部牢獄,等候天璽帝發落。
秦嚴這時候又怎麼會讓靖王妃離開他的眼皮子?
卻衝刑部右侍郎道:“靖王妃於世子妃暈迷一事有些關隘,如今贖本世子不能交人,送客!”
他言罷自帶人跨進了府門,揮手便令人關上了府門。
“世子爺!”那周大人帶著人往上衝了兩步,卻被關上的府門所阻,拍了兩下,沒半點動靜,不由苦笑。
他們是奉皇命前來捉拿謀逆的罪人,也就靖王世子敢這樣讓人吃癟,公然包庇參與了謀逆的罪人了!
“大人,這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世子爺不肯交人,難道還能硬闖靖王府不成?!”
周大人怒斥一聲,轉身就走,道:“先回去再說!”
靖王雖然參與了謀反,可這有靖王世子在,這靖王府的將來且不好說著呢,這會子誰敢硬闖靖王府去?
這廂周大人沒能抓到人,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要進宮去向天璽帝稟下此事。那廂秦嚴帶著人進了王府,並未回皎月院,直接令影七帶了兩個人押著秦蘊和秦靖便進了私牢。
私牢中,靖王妃昨日受了刑罰,今日卻得到了救治,有專門的大夫進了私牢給她診脈上藥,而且靖王妃今日這一整天都沒在被人提審上刑。
靖王妃心中是得意的,她就知道,隻要她能堅持住,秦嚴即便是為著蕭涵嫣那個賤人,也是不能將她怎麼樣的!
隻要她能耐得住,秦嚴就會讓步,他對蕭涵嫣那樣癡情,她怕什麼?!
等她離開這裏,到了安全的地方,說什麼也要東山再起,伺機報今日之仇的!
這樣想著的靖王妃,在聽到廊道上傳來腳步聲望去,看見秦嚴高大修長的身軀一步步走來時,她的臉上是掛著得意的笑容的,等到秦嚴的身影停在了牢房邊兒上,靖王妃還懶洋洋的往身後的牆上靠了些,道:“怎麼樣,世子爺可是想好了,要答應我的條件放我離開了?”
秦嚴聞言卻看都不曾看靖王妃一眼,隻略側身,令人將牢房的門打開,接著他大步邁進了牢房中。
而隨著他這一步進來,一直被擋在秦嚴身後的兩個身影便一前一後的落入了靖王妃的眼目中。
秦靖和秦蘊,一高一矮,卻同樣被堵著口舌臉色慘白的看著她。
靖王妃麵色大變,豁然起身,尖叫一聲,道:“蘊哥兒,靖哥兒!你們怎會……秦嚴,你想要幹什麼!”
靖王妃先前之所以可以那麼強硬,都是因為她提前做好了安排,將最重要的人,她的兩個兒子送走了,可她沒想到秦蘊兩個竟然會被秦嚴挖了出來,她渾身抖動,一時間心頭滿是驚懼。
而靖王原本也坐在牢房中,看到秦嚴進來,知道他和靖王妃之前有些什麼糾葛,本不動聲色的瞧著,這會子見秦靖和秦蘊被這樣帶了進來,一時間也眉頭微蹙的看了過來。
秦蘊和秦靖分明是被灌了什麼藥物,渾身都顯得綿軟無力,被丟進牢房,即便沒綁縛手腳,也癱軟著一動不動的。
靖王妃忙要上前查看他們的情況,身子一動,卻被影七扭住手腳按坐在了地上。
她雙眼赤紅,盯向秦嚴,厲聲道:“秦嚴,你敢動他們一根毫毛,我便要你的心頭肉為他們陪葬!”
秦嚴卻依舊未曾理會靖王妃的叫囂,隻揮手道:“準備吧。”
有人領了命,很快便挪了兩架刑架進來,將秦靖和秦蘊分別固定在了上頭,接著又將一套刀具呈給了秦嚴。
那刀具用牛皮囊袋裝著,大眼一望,大大小小,粗粗細細足有二三十把,把把都在熹微的光線下發著寒光。
秦嚴接過,拿著手中晃了晃,滿意的看到靖王頓變的臉色。
他勾唇一笑,今日進來後,頭一次毫不吝嗇的將眼神遞給了靖王妃,從那套刀具中隨手抽了兩把出來,在修長的指間把玩旋轉著,道:“王妃可知這一套刀具是用來做何的?”
靖王妃隻覺他的笑容滿是嗜血的邪氣,渾身一抖,瞧了眼被扣在刑架上被堵著嘴,卻滿眼驚恐,渾身顫抖的兩個兒子,她尖叫著,道:“秦嚴,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說話算數,你若是敢傷我兒,我便讓蕭涵嫣魂飛魄散!淪入地獄,不得超生!”
秦嚴卻笑,好似沒聽到靖王妃的話一般,繼續道:“這把帶勾的小刀,是專門用來剔除人關節間的碎肉的,王妃瞧,就這樣輕輕一勾,技術精湛的人,能從關節下順利撕出一片片帶著筋骨的血肉來,卻毫不損傷骨頭的完整,還有這一把……”
“秦嚴!你要做什麼!他們都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對他們用刑!”
靖王突然出聲打斷了秦嚴的話,秦嚴瞟了眼到現在還不知所謂的靖王的,唇角又弄了下,俊麵之上閃過些詭異的笑來,道:“誰說爺要對他們用刑?是王爺你要對他們用刑才對!”
他說著笑容一收,臉上神情一冷,抬手便將那套刀具整個丟在了靖王的腳邊,靖王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瞧著散落在腳邊發出寒光的刀具,渾身略僵,往後退了一步,才看著秦嚴,道:“你什麼意思?”
秦嚴冷哼一聲,道:“王爺是個敏而好學的,還曾經跟著儈子手學過那千刀萬剮的淩遲手段,聽聞還親自操刀淩遲過兩個人,怎麼?如今本世子給你這個機會,你不想再試試那種刺激的感覺嗎?”
富貴之人,多有各種尋求刺激的樂趣,這京城之中權貴們玩的花樣五花八門,什麼驚悚惡心的都有。靖王便曾經覺得淩遲頗有意思,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說切多少片斷氣便切多少片,實在是有趣的緊,專門跟人學過這門手藝。
隻此事說出去到底有些不好聽,知道的人並沒幾個,不想秦嚴竟然知道,而且今日竟然提起此事來,聽他的意思是,要讓他這個做父親的親自對秦靖和秦蘊這兩個兒子,用淩遲的酷刑!
靖王頓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視著秦嚴。
而靖王妃也算聽明白了,那些刀具,是淩遲處死的專用刀具,秦嚴他竟然,他竟敢,要在她的麵前,令靖王淩遲了她的兩個孩子!
“不!秦嚴,你這個魔鬼!你這個瘋子!”
伴著靖王妃的尖叫聲是秦靖和秦蘊兩個因突然明白過來劇烈掙紮而響起的鐐銬嘩啦聲,響徹在私牢中有種鬼域魔窟之感。
靖王也臉色青白,指著秦嚴,看他的目光,就好似他是個十足的瘋子。
秦嚴冷笑,一步步走到了靖王的麵前,他身上穿著的蒼藍色繡銀線蟒紋的錦袍,隨著步伐移動,映著私牢中的火把,折射出一道絢麗而清冷的銀芒,那光芒沉澱下來,他腳步已是停下,抬手彎腰從地上又撿起了一把刀來,修長的手夾著那薄薄的一片刃,送到了靖王的麵前。
他的聲音很輕,卻一經開口,便引得靖王妃,連帶著秦蘊兄弟都停止了狼哭鬼嚎,認真傾聽起來。
“王爺,你確定要拒絕我的提議嗎?我可以告訴你,你和他們兩個,隻能活一個!”
從靖王妃的方向,隻能看到秦嚴的小半張側臉,他冷峻的麵容,一半遮掩在陰影中,露出的小半,有著冰雪般的清雋俊秀,薄唇映著火光,甚至泛著一些柔潤的紅,然而就是這樣無害魅惑的唇間,卻說出來了這樣令她驚悚的話來!
靖王妃心髒陡然收縮!雙目圓瞪盯向了靖王,她渾身都在顫抖。
靖王此刻麵色已是一片青灰色,也在瞪視著秦嚴,道:“你瘋了吧!敢弑父,便不怕天下人口誅筆伐?”
秦嚴挑唇輕笑起來,不屑而倨傲的盯著靖王,道:“瘋傻的人是王爺你吧,王爺也不想想自己剛犯下了什麼罪,先忠君,後盡孝,家國天下大過小家小戶,本世子為大義滅親,又有何不可?難道誰還敢替你說話不成?”
靖王臉色愈發不好看了起來,秦嚴真殺了他,不會有人替他說話,當此時機,替他說話,豈不是要被疑心是瑞王餘孽了?
雖然世人不會言出,可秦嚴弑父的話終會被人私下詬病,可偏偏秦嚴就是個不畏人言的!
“是你乖乖聽話,活!還是他們免受淩遲之苦,活,你卻替他們死,王爺好生想想吧。”
秦嚴再度輕聲道,聲音中似帶著無盡的蠱惑一般,一直在動搖著靖王的心。
那邊靖王妃又瘋了一般的尖叫了起來,道:“王爺,你不能,那是你的親生骨血啊!王爺,你是世子爺的生身父親,他是在嚇唬你,他怎麼能完全不顧父子情,真殺了王爺呢!”
秦嚴失笑,好像很滿意靖王妃的癲狂和靖王此刻臉上的掙紮一般,他再度挑唇,道:“或許王爺今夜表現的話,取悅了我,我會考慮在皇上麵前替王爺美言幾句呢,就像是王妃所言,王爺到底是本世子的生身父親嘛。”
秦嚴這話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靖王眸中盛放起亮光來!
靖王怕死,這次他犯了大錯,天璽帝那邊說不定就會賜酒,如果秦嚴肯保他,他的命便算是穩當了。
靖王妃眼見靖王神情微變,尖叫起來,偏秦嚴失了耐心,不再和兩人玩這種遊戲,手中寒光一閃,劍尖已是抵在了靖王的咽喉,作勢就要往裏刺。
劍鋒的冷芒令靖王再無掙紮,突然出聲,道:“本王答應!”
秦嚴半點都不意外,含笑收回了手中的劍,秦靖和秦蘊再度劇烈掙紮了起來。
而靖王妃則是渾身癱軟,靖王的話好像是魔咒,抽走了她身上的所有力量,令她絕望,痛苦,悔恨。
靖王撿起地上的刀具,走向了秦靖二人。
兩人並排被固定在刑架上,皆用無比驚恐,哀求的目光盯視著靖王。
靖王猶豫了下,到底覺得秦蘊還小,動不了手,他走到了秦靖的身前,驀然咬了咬牙,神情狠厲起來,道:“你這個不孝子,為父待你那樣好,先前卻是你夥同你母妃給為父下的藥,你先不孝,便莫怪本王如今心狠!”
靖王說著,猛然一拉扯,撕拉啦的,秦靖身上的衣衫便被他撕下丟在了地上,頓時露出了少年清瘦白皙的上身來。
“開始吧。”
侍衛搬來一隻紅木圈椅,秦嚴撩袍坐下,端起了茶盞,那樣子就像是坐在庭院中賞花,神情幾分恣意幾分愜意。
見靖王聞言,竟然真就選了一柄刀,對準了秦靖,靖王妃隻覺世上再沒有比現在更為荒唐的事情了,親生父親要對兒子行淩遲之刑。
她雙眼血紅一片,聲音淒厲無比,道:“不要!”
秦嚴修長的手動了動,用茶蓋撇著茶末,頭都未抬,卻輕聲道:“聒噪。”
影七立馬便堵上了靖王妃的嘴,而靖王閉了閉眼睛,睜開時,狠狠拍出一掌,直擊在了秦靖的心窩上。
秦靖臉色瞬間慘白起來,額頭豆大的汗珠往外滴落,臉色扭曲,雙目圓瞪,卻因被堵住了口,隻能發出嗚嗚聲。
靖王妃又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可卻也因被堵了嘴,無法發聲。
秦嚴的聲音卻再度悠悠響起,衝靖王妃道:“瞧見了吧,王爺這一掌是為了將秦靖的心髒打的收縮起來,這猛然一下,心髒緊縮,便能讓他身體中的血液流動減緩下來,這樣才好下刀,不然這血肉模糊,血腥逼人的,就影響觀察,下刀無憑,要弄的一塌糊塗了。這技術好的,說片多少刀就是多少刀,最後一刀送出,人方可斷氣,王妃放心,王爺是仔細學過的,定也能辦到這點,不過到底是親兄弟,爺也不說片個三五千刀了,爺也沒那個閑工夫在此觀看,就片個九百九十九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