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遠航指指他,又指指桌上的頭發,好半天,才把他的意思翻譯了一遍:“她是你孩子的媽,你又讓我驗你跟她有沒有血緣關係,那我萬一驗出來……”
鄒遠航話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什麼,驚訝的張著嘴,沒聲音了。
他麵前,裴錦年已經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夜色深寒。
裴錦年走得很急很快,大衣下擺拍打著手背,實驗樓前是寬闊的門廊,他走下台階,一級,二級,,四級,五級。
車就停在台階下。
他打開車門,車裏的空氣撲麵而來,夾雜著細細的香味,是他一直放在中控上的dior男士香水,淡淡的草木香,熟悉得那樣陌生。
還記得那年聖誕,薄染把它送給他的時候說:“我喜歡這個香味,它和你身上的味道最像。”
他接過來,故意反問:“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喜歡我身上的味道?”
她的臉立刻紅了,小鼻子也紅通通的,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害羞的。
他把鑰匙插cha進車裏,點火啟動,鬆開手刹,踩下離合。
然後加油門。
發動機輕微的轟鳴聲漸漸有規律,突然一下子靜止。
熄火了。
他再次啟動。
剛剛踩下油門,又熄火了。
車子第三次熄火。
他終於放棄,放任自己向後倒去,後頸被椅背擋住。
——“錦年,我一定要學會做飯,以後每天親手做給你吃!”
——“裴錦年,你不許看她,她哪有我好看?”
——“老公,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一聲聲熟悉的呼喚,在耳畔環繞,他一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往昔在一起的一幕幕。
情到濃時情轉薄,這麼多年過去,他從來認為自己是個心硬如鐵的男人,就連親眼看著她入獄的時候,他也沒有過一絲動搖。
而方才,就在看到報告上那個數字——99。99吻合時,他竟然感覺到一種尖細的疼痛,就從他的心頭開始,一路向上蔓延,遍及到四肢百駭。
有什麼濕潤的東西從眼角滑過。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淚。
恍惚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臉,是幹燥的,他鬆了口氣,卻在起身時,耳邊一片濕涼。
他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正要舉手去摸那裏,又聽見從自己的喉嚨中發出一聲哽咽。
他終於無法自持,一拳捶在方向盤上,繼而整個人都伏了上去,一邊哭,一邊笑,雙肩顫抖得厲害……
他用顫抖的手打開儲物格,好不容易摸出一根煙放進嘴裏,打火機的火苗在他手中顫動,卻好幾次對不準煙嘴,沒有點著。
終於,煙草的涼意沁入肺腑,他用力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指尖輕抖,一截煙灰從指尖掉落,散成灰色的塵埃。
陶子抱著薯片在沙發上追韓劇。
門鈴響了。
她看了眼牆上掛鍾,12點半,這個點了還會有誰。
門打開,看見站在門外的裴錦年時,陶子整個人都淩亂了。
走廊上吹來穿堂的風,他整個人站在那兒,神色疲倦,蕭索的竟顯出幾分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