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色底下,周進等在遠處,裴錦年和裴夫人站在墓碑前。
供品也擺了,紙錢也燒過了,裴夫人假惺惺的跟先夫說了幾句傷感話,大意是又一年過去了,不知你在底下過得好不好。
說完,她戳了一下裴錦年的肩,說:“給你爸磕個頭。”
裴錦年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種事,在大人帶小孩子來掃墓時很常見,但裴錦年已經三十多了,在外麵也是一家企業的領導者,左右著整個江城的經濟命脈,未免顯得太不給他麵子。
但裴錦年也沒多說,鬆了鬆膝蓋骨就跪了下去,老老實實的對著冰冷的石碑行了個大禮。
裴夫人還算滿意,淡淡說:“起來吧。”
裴錦年站起來,拂了拂膝蓋上的塵土。
他知道母親這麼晚了還讓他來祭拜父親是何用意,果然,沒多時,裴夫人就開口了:“幸好你還記得年年回來拜祭你爸。”
“……”
“我老了,精神時不時還不清醒,眼看著一隻腳要踏進土的人了,現在還能約束著你,等我也去了,就真沒人能管住你了。”
裴錦年輕咳了一聲:“媽,醫生說你身體沒問題,隻要堅持吃藥,精神好一點,肯定能長命百歲。”
裴夫人冷笑一聲:“長命百歲我也不奢求,不被氣死就不錯了。周進跟著你從青城出去,那麼多年,你說辭了就辭了,就為了個女人。那以後誰還敢給你當心腹。”
“媽,正因為周進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才準許他提前退休享享清福。何況現在公司走上正軌,做的是地產生意,周進合您的心意,卻不適合做商人,我調他回來照顧你,不是正好物盡其材?”
裴夫人笑得牙齒都打顫,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她好不容易安插個心腹在兒子身邊,他一句不是做生意的料就給打回來了?這兒子是翅膀硬了,越來越不聽話了?
裴錦年上前把大衣披在裴夫人身上:“媽,晚上冷,拜完爸就早點回車上吧。”
回去路上要經過公墓,裴夫人還生著裴錦年的氣,讓周進陪著走在前麵,不理他。
裴錦年有意落在後麵,經過一排荒蕪的墓碑前,腳步忽然滯了滯。這一帶公墓離裴家的私人墓園不遠,景象卻截然相反。裴家的私人墓園有管理者每日清掃的幹淨整潔,這裏卻已雜草叢生,像是許久都沒人來拜祭過似的。
他停留了片刻,什麼都沒說,又趕上了前麵的步伐。
回到家後,吳媽已準備好酒菜,就等他們回來開飯。
裴錦年脫下外套,趁著吳媽去盛飯時,走到吳媽耳邊,小聲說:“吳媽,你早上準備祭品的時候,有沒有多的?”
一般這種紙錢元寶一次買一打,疊完總會多一些。吳媽點點頭:“是還有一點……”卻不知他要做什麼用。
裴錦年按在她肩上:“那待會吃完飯,你都拿過來給我……還有,這事不要讓我媽知道。”
吳媽自是答應下來。
說是過年,其實家裏也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氛,隻是多做了幾道菜,溫了半壺酒。吳媽和周進都不會下桌來吃的,這是裴家的規矩,偌大的飯桌上,隻坐著裴錦年和裴夫人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