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秋風澄溫潤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另外一個清冷飄渺的像是從遙遠的天際而來的聲音,連疑問的內容都奇異的融合在一起,說的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東雨梨與秋風澄的心,皆是重重的一跳,眼睛早已先於一切的情緒,不約而同、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個突然出現在此時此刻的男子……
那樣熟悉的冷凝堅毅的麵容,那樣幽黑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般眼角眉梢,還有那樣緊緊抿著的薄唇,卻不是秋月白又是誰?
有大片大片的紛亂的思緒,瞬間的掠過東雨梨的心頭,她張了張嘴,但是“秋月白”三個字,卻像是千斤巨石一般,壓在她的苦澀的如黃連的喉嚨中,千言萬語,卻好似啞了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唯一聽到的是,荒蕪的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隨著他的出現,轟然坍塌了一般……
秋風澄也來不及追究他是如何穿過那駐紮在外的層層的官兵的阻攔,而不動聲色的來到了他的營帳裏,便看到那遠遠的站著的秋月白,似一抹淩厲的風一般,飄到了東雨梨的麵前,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烈烈的風暴一觸即發的漫延著,卻難掩眸底深處的一絲一絲不能置信、不願接受的痛楚,他鐵鉗一般的大掌,狠狠的掐著眼前的女子纖細瘦削的手臂,逼迫著她與他的對視,似乎要穿透她虛浮的眼眸,直望到她的靈魂深處去一般。他急切而粗重的呼吸,固執的決絕的問著:“為什麼要這麼做?”
麵對著他逼切的痛苦的質問,東雨梨已抹去初見他的出現,驀然而生的震驚、錯愕、猶疑和悲哀,是的,當她看到那站在他身後不遠之處,平靜的如同旁觀者,卻流露著局中人難掩的嘲諷與冷鷙的笑意的女子之時,她便了然了所有的一切。
罷了,她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著讓眼前的男人知道嗎?既是如此,時間的早與晚,又或者以何樣的方式,又有什麼差別,有什麼關係呢?一念及此,東雨梨微微的撇過頭去,不忍不願與那陰鬱似烏雲、暴戾如發怒的野獸,以及刺痛如沙礫在眸的男子對視,極冷極淡的像是要隨風而逝一般的聲音,殘忍的開口道:“無論為什麼,都不能掩蓋與改變已發生的事實……既是如此,你又何苦執著我做這番的理由呢?”
她平淡冷漠的眼眸,深深的刺痛著秋月白體內的每一個毛孔。當那栗苡薰將中了迷藥的他救醒之後,告訴他,他深愛的女子,偷走了玉璽和兵符,投奔她的夫君秋風澄而去,事實俱在的他,卻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直到在營帳外,親耳聽到她親口承認……他不介意她給他下藥,不介意她偷走了玉璽和兵符,也不介意她將一切都送給了他的敵人,她名義上的丈夫……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介意,不在乎,他隻想要她的一個解釋……但是她卻連這都不給他……
深深的望著眼前的人兒,數不清的風暴,在秋月白的眸底,暗流洶湧的大片大片的掠過,似矛盾、似掙紮、似猶疑、似堅決、似痛苦,最後所有的不安與恐懼,卻全都化作一抹絕然的執念,東雨梨聽到他平和的、堅定的、款款的,像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一般的聲音開口,說的是:“沒關係……你不喜歡我做攝政王,我便不做;你不喜歡我與秋風澄打仗,那我便撤兵;你不喜歡的任何一切,我都不會違背;隻要你說,我便為你實現……”清淡的目光,緩緩的落於放在桌子上的錦盒中象征著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勢與榮耀的玉璽和兵符,卻是毫不留戀的抽離,重新望向眼前的女子的瞳孔中,溫柔似水、堅決如鐵,道:“就算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隻要有你,梨兒……隻要你還在我的身邊,一切都不重要……你就是我的整個天下……你不會離我而去的,是不是?……”
這款款意濃、情深似海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星星點點的火焰在東雨梨的心間,一簇一簇的燃燒開來,最後彙成滿滿的巨大的狂喜,順著她身體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經,每一處肌膚,每一個毛孔,每一次呼吸,漫延至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像是這世間最不能抑製的苦痛,又像是古往今來無法超越的歡愉,在她的體內激蕩著、興奮的呼嘯著,她很想緊緊的回抱住他溫暖灼熱的胸膛,她很想大聲的告訴他,他不會一無所有,因為他還有她;她這一生一世,都不會離他而去的……
但是她激越狂喜的喉嚨,還沒有來得及將所有的話語,都毫不隱藏的告訴那個名叫秋月白的男子,東雨梨心滿意足、此生再無所求般的眼眸,便被那站在不遠之處,冷冷的絕望的怨毒的看著她的那個女子,而狠狠的截斷。
栗苡薰冷的似劍、毒的似蛇一般的眼眸緊緊的盯著那不遠之處的一男一女,秋月白聲聲情意綿綿的表白,就像是她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一樣不斷的在她的耳邊徘徊,他說隻要那個女子在他身邊,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他竟然說那個女人,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整個天下……冷酷無情如斯的七王爺,居然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樣情深似海、款款意濃的情話來,簡直是這世間最絕大的笑話……她真的很想聲嘶力竭的嘲笑著眼前的一幕,是有多麼的可笑,但是她發現自己,居然連這樣的笑,都再也無力、再也不屑,她銳利的瞳孔,隻是帶著毀滅一般的決絕,射向那兩個緊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
東雨梨看到她細膩白皙、柔若無骨的芊芊玉手,緩慢的摩挲著掛在她細長精致的脖頸間的一條項鏈,光潔的銀鏈底端墜著的卻是一枚鮮豔的似血的紅寶石戒指,那樣流光溢彩的顏色,似有著驚心動魄的魔力……東雨梨清楚的記得當日,她是如何將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這一枚戒指,穿到了銀鏈上,然後掛在她家小白的脖頸上的……
她知道這是栗苡薰在提醒她,在警告她……懷抱中的男子,胸膛溫暖而厚實,讓人會情不自禁的深深的貪戀吧?但是,東雨梨卻不能……眸中一傷,下一刹那,東雨梨狠狠的將他推開,如同害怕自己稍一遲疑便會反悔的聲音,急切的否認著:“不……秋月白,你錯了……我把你所有的一切,都還給了澄大哥,就是因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我怎麼還會留在你的身邊……你真的是太過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