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寧騰躍,他登基後,因為害怕昭宸兩國的威脅,不斷擴充兵力,四處征兵,提高賦稅,臨安百姓已是怨聲載道,此時再被宋暄這麼一鼓動,竟有一半的士兵放下武器,臨陣倒戈。
臨都,不費吹灰之力便被攻下。
宋暄讓慕白帶兵在建安城中搜尋負隅頑抗之人,自己則帶了一部分士兵,往皇宮方向而去。
此時的皇宮,已是煙火四起,宮人四下逃竄,一片狼藉。
他輕車熟路,到了寧騰躍所住宮殿,遠遠地,便瞧見宮殿上方冒著白煙,似乎走了水。宋暄急急帶兵上前,見寧騰躍的寢宮已經燒了起來,大火封了進殿的路,十分危險。
他眉頭一皺,朝後招來一小隊士兵,低低吩咐幾句,領頭的士兵應了,往另一側走去。宋暄又讓人抓來附近沒來得及逃走的一名內侍,拷問之下才得知,寧騰躍不想落入他們手中,攜皇後,並太子、帝姬進了殿,竟是預備**殉國!
宋暄冷笑一聲,看著那越燒越旺的火焰,沒有說什麼。
身後的士兵沒有得到命令,也隻安靜地在宮殿前守著。
這時,烈焰之中突然衝出來一人,渾身被火球包裹住,跌跌撞撞下了台階,往地上滾了幾滾,身上的火焰方才熄滅,全身卻已是狼狽不堪。
宋暄眸子一眯,瞧著那人的身形似有幾分眼熟,止住了想上前的士兵,走到那人身邊。
那黑漆漆的人抬了頭,一雙眸子朝宋暄望來。
目光觸及到宋暄的容顏,猛地一怔,眼底浮現出濃烈的震驚,忽然想到什麼,一把抱住宋暄的腳,大聲嚎哭起來,“五皇子,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父皇砍死,不想被活活燒死!”
宋暄皺了皺眉頭,認出眼前之人,竟是從前有過幾麵之緣的寧姝。
寧姝的嗓子似被煙火熏壞,沙啞難聽,臉上也是黑乎乎一片,瞧不清模樣。隻一雙眸子,還帶著些從前的影子。
宋暄嫌惡地將腿從她手中抽出,朝後退了兩步。
寧姝一愣,剛要繼續來抱他,宋暄卻朝後一招手,身後的士兵會意,上前來,將寧姝拉了起來,牢牢製住。
寧姝的手腕被他們攥得生疼,帶著哭腔看著宋暄,“五皇子,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我是寧姝啊?從前,從前,我們見過麵的。”
幾年前,寧姝進京,在上林苑春獵時第一次見到宋暄,便對他生出了好感。隻是後來世事變幻,那份情愫,隻能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這次,她也聽說了昭國領兵之人竟是昔日的五皇子宋暄。她被寧騰躍拉入殿內,又聽了一通什麼寧家人不能做貪生怕死之輩,也不能落入敵人之手,倒不如慷慨赴死,凜然殉國的話。
她看著父皇燃起大火,看著皇兄自裁,又看著父皇親手殺了母後,下一個,就到她了。可看到父皇劍上滴落的鮮紅鮮血,她還是怕了。
她不過是個小女子,她不管什麼國恨家仇,也不要什麼氣節,她隻想活下去。
於是,她鼓足勇氣,趁著父皇分神之際,一把跑了出來,沒想到跑出來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宋暄。
心底那些曾經的情愫,又死灰複燃起來。
或許……或許五皇子會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饒她一命呢?
隻是,目光接觸到宋暄冰冷的神情時,心底卻又打起了鼓。他們如今已站在了完全不同的對立麵上,他真的,會饒過自己麼?更何況,從前的五皇子,似乎也並不怎麼喜歡自己。
宋暄沒有看他,隻看著眼前的熊熊火光出神。
這時,一側突然傳來一陣異動。
宋暄轉頭望去,寧姝也下意識跟著看去,但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她卻呆住了。
隻見一隊昭國士兵壓著一人朝這邊走來,而那人,正是方才還在殿內的父皇!她徹底怔住了,這……著究竟是怎麼回事?父皇不是在殿裏麼?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仿佛看出她眼底的錯愕,宋暄冷笑一聲,看著寧騰躍開口,“寧將軍,好久不見。”
寧騰躍形容有些狼狽,抬頭看他一眼,冷聲道,“沒想到五皇子竟然當真還活著。”
宋暄還沒來得及說話,寧姝卻已萬分驚訝地叫出了聲,“父皇,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寧騰躍這才看見一旁的寧姝,眼底閃過一絲異色,沒有說話。
看到這幅情形,宋暄仿佛猜到了什麼,唇邊的譏誚之意更甚。他看向壓著寧騰躍的士兵,“在哪裏發現的?”
“果然如駙馬所料,在暗道出口截住了他。”
宋暄勾了勾唇,譏諷地看向寧騰躍,“寧將軍莫不是忘了,這裏,可曾是我聿國的皇宮,這宮裏的每一處地方,我都了若指掌,那處地道,我又怎會不知呢?寧將軍想要從哪裏逃出去,似乎太欠考慮了些。”
寧騰躍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一旁的寧姝卻似意識到了什麼,顫抖著身子尖叫著出聲,“父皇,你……你要逃跑?!”見寧騰躍低垂著頭不說話,她心底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不可置信地哭出了聲,“父皇,為什麼?你不是說……你不是說寧家人要有氣節麼?哥哥……哥哥已經死了,母後……母後也被你殺了,你卻要自己逃跑?!”
寧姝的身子抖得更篩糠似的,心底又是害怕,又是被背叛後的氣憤和震驚。
“你給我閉嘴!”寧騰躍被寧姝揭了老底,惱羞成怒地大吼一句。
她一個女孩子懂什麼?隻要他還活著,他就有機會東山再起。而皇後和寧驍他們,他們若不死,昭軍勢必起疑,為了自己,他們必須得犧牲。
寧姝身子又是一抖,淚水已經流盡,滿臉絕望地看著寧騰躍。
她沒想到,心目中高大勇敢的父皇,竟會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
母後和哥哥已經死了,父皇……父皇竟要獨自苟且偷生,可是,燕國已經破滅了,他們還留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呢?心底湧上鋪天蓋地的絕望,看著寧騰躍那張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看著她眼底的冷淡,寧姝知道,宋暄不可能饒了她,她和父皇,終究難逃一死。
與其死在他手裏,倒不如自行了斷!
一時間,寧姝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趁眾人不備,竟一把抽出一旁侍衛腰間的刀,猛地朝寧騰躍的腹部捅了過去。
這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便是宋暄也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寧姝的刀直直捅入了寧騰躍腹中,鮮血瞬間留了出來。
寧騰躍不可置信地看著寧姝,怒吼一句,“姝兒,你……你怎麼敢……?!”
寧姝淒涼一笑,“父皇,你不要怨我,母後和哥哥已經先走一步了,你……你還活著又有什麼用呢?我……我如今也不怕死了,我也很快來陪你們。”說著,竟又將刀一抽,毫不猶豫地在脖子上一抹,隻聽得“當啷”一聲,沾滿的鮮血的刀脫手,她也跟著頹然倒地。
臨死的瞬間,她揚起小臉看向宋暄,眸光動了動,麵上露出淒涼一笑。
五皇子,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要再與你成為敵人。
寧騰躍雙腳一軟,也倒在地上。
他捂住傷口,看著永遠閉上雙眼的寧姝,心底又是歉疚又是震驚。他知道,寧姝那一刀正中要害,自己也活不長久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哪怕再怨再恨,這一刻,也隻剩下了心疼。他伸出手,費力地去握寧姝的手,隻可惜,指尖尚未碰到寧姝冰涼的手,便頭一歪,死了。
宋暄看著這一幕,眸光動了動,冷聲開口,“將燕帝屍首掛在城門處三天。”一頓,語氣微緩,“至於安寧帝姬……”他的目光在寧姝黑乎乎的臉上一掃,“以帝姬之禮,好生葬了吧。”
*
昭國清元五月二十七,昭國攻下燕都臨安,燕後和太子寧驍**而亡,燕帝被斬,燕國滅亡。
昭國清元六月,宸國派使者求和。
昭國雖然一路勢頭迅猛,但畢竟戰線拉太長,又打了這麼久的仗,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連連征戰,國庫到底吃不住,權衡之下,答應了宸國的求和。
昭國清元七月,昭宸兩國達成停戰協定,休戰十年。
宸國保留先前攻下的三分之一燕國領土,剩下的三分之二歸於昭國,至此,雲傾大陸三分之二的領土,都歸於昭國麾下。而雲傾大陸四分天下的局麵,也就此打破,從此,變成昭宸兩國雙足鼎立的局勢。
這些,都是許多年後正史的記載。
聽說,當年,最終促成寒帝同意宸國求和的關鍵因素,是宸帝秘密派人送去臨都的一封信。據說信中,是關於宸帝生母錦妃娘娘的身世之謎,還有她離奇失蹤的真相。信的最後寫到,宸國誠心求和,可若寒帝不允,這封信,他就隻能也給昭後宋清歡也傳一份了,語氣中,似隱隱帶了威脅之意。
誰料,寒帝看後,卻直接把信給了昭後,兩人在華清宮中單獨呆了許久,再出來時,麵上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而那緊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讓所有見到的人都有一種感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拆散帝後間的情意。
即便如此,不知為何,寒帝最終還是答應了宸國的求和。
有野史傳言,寒帝曾對親近的慕容將軍和楚將軍說道,“為著這江山,朕已經錯過一次阿綰了,這輩子,剩下的時光,朕要都留給阿綰。”阿綰,乃昭後宋清歡的乳名。
這之後十年間,兩國果然相安無事。
再之後,太子君臨十八歲那年,寒帝力排眾議,執意退位,將皇位傳給太子,爾後,帶著昭後四處遊山玩水去了。好在太子天賦異稟,自小便表達出過人的才智,很小的時候便被寒帝帶在身邊一同處理政事,即便年少繼位,也絲毫不怯,朝政諸事,很快上手。
寒帝在位期間,後宮空置,隻皇後宋清歡一人,子嗣也隻得儀嘉帝姬和太子君臨兩人。饒是如此,因太子天資聰穎,年少成材,再加上寒帝鐵血手腕,昭國臣民也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上下一心,國力日漸強盛。
而宸國,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宸帝蘇鏡辭“從善如流”,廣選秀女充實後宮,後位卻始終空懸。聽說,宸帝心底,住著一個人,一個他永遠也沒法得到的人。
與寒帝不同,宸帝子嗣眾多,成才的卻很少。
宸帝四十八歲那年,因不滿儲君之位旁落,三皇子造反,買通宸帝身邊內侍,秘密下毒毒害了宸帝。
宸帝駕崩後,宸國陷入奪位之爭,國家四分五裂,烏煙瘴氣。
這時,剛滿二十五歲的昭帝君臨,當機立斷,趁宸國內亂之際,揮軍東進,於二十六歲那年,一舉吞並宸國。
至此,分裂了數百年的雲傾大陸,正式實現大一統。
新的曆史序幕,正式拉開,少年昭帝的傳奇故事,在曆史上,又將書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題外話------
阿綰和小寒寒的故事,到這裏便結束了,這本書應該不會有番外了,有些故事,還是留些想象的空間比較好。
謝謝一路以來陪夭夭走過的大家,你們的鼓勵,是夭夭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
這本書完結之後,夭夭會休息一段時間。
下一本,不出意外應該是現言,可能會先占坑,到時夭夭會發題外話通知大家,希望下一本書,也能見到大家熟悉的身影。
那麼,下一段旅程再見了~!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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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57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