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箏和慕白的事辦完了,下一個,就該輪到你和玄影了才是。”宋清歡笑著打趣。
流月臉頰一紅,期期艾艾開口,“但憑殿下安排,奴婢……奴婢不急。”
“你倒是不急,人家玄影可急了。”
流月臉蛋越發紅了,低垂著頭,羞澀地盯著自己的衣角。
宋清歡抿唇一笑,“等開春了,我就把這件事安排上。”
“謝……謝殿下。”流月聲若蚊呐地應了。
宋清歡又是輕輕一笑,道,“走吧。”
流月應一聲,繼續前頭帶路。
宋清歡眸光往沉星麵上一瞥,見她也是笑意瑩然十分替沉星開心的模樣,心中微動,又開口道,“沉星,流月倒是找到好歸宿了,你呢?可有喜歡的人了?”
沉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耳根子微微紅了紅,正色道,“殿下,奴婢不想嫁人。流月嫁了之後,殿下身邊便隻剩下奴婢一個貼身伺候的了,奴婢若是也嫁了,誰來伺候殿下?奴婢就想伺候殿下一輩子。”
“胡鬧!”宋清歡佯怒,“難不成我身邊還會少了伺候的人不成,自是你的終身大事要緊。”
沉星和流月於她而言,早已勝過一般的侍女,她自然想她們都能找到自己愛的人,幸福地過完這一生,又怎會願意把沉星一輩子都綁在自己身邊呢?
沉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奴婢是真的沒有喜歡的人。若以後奴婢有瞧中的人了,奴婢一定同您說。”
宋清歡心中明白,感情這種事,自是強求不得。見沉星眸光坦蕩的模樣,心知她怕是真的還沒有心上人,隻得在心裏幽幽歎一口氣,點點頭道,“那你可得上心些,不然……好男人可都娶妻了。”
沉星恬靜一笑,“奴婢省得。”許是怕宋清歡繼續這個話題,忙岔開道,“對了殿下,季公子和葉姑娘他們也未成親吧,不知他們什麼時候……?”
“他們倆啊,我倒是不急。”宋清歡道。
自從那次季流雲墜崖之後,葉落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對他的心。季流雲是江湖人士,行事本就灑脫,隻要確定了葉落是喜歡自己的,倒也不著急成親。主要是葉落年紀還小,他想等她長大一些。不過前些日子似乎也聽他在同沈初寒說起,說是過了這段時間,就把葉問接到臨都來,然後把他和葉落的親事在臨都辦了,這樣,沈初寒和她也都能親眼見證這一幕。
“等流月的喜事辦完了,差不多就到他們了。”宋清歡笑笑,“所以你也得加把勁啊,沉星。”
見話題又繞到了自己身上,沉星無奈地一笑,點頭應了。
又走了一會,眼前出現了一片熟悉的夾竹桃林。
輕車熟路地穿過夾竹桃林,在林子的盡頭打開機關,三人進了地道。
此處的地宮裏,仍然囚著蘇嬈。
是的,宋清歡並沒有殺掉蘇嬈,隻是命玄影廢了她的武功。除此之外,一日三餐照給,但蘇嬈的活動範圍,再也超不過地宮中的那個鐵籠。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蘇嬈是個極度自傲的人,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這個雲傾大陸上最厲害的人物,對她而言,當所有籌謀的事都變成鏡花水月一場空之後,當她再沒有了東山再起的資本,死,對她,反而是一種解脫。
所以,宋清歡偏不讓她死。
她要慢慢地折磨蘇嬈,讓她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孤獨痛苦終老。
自那日與蘇嬈對峙之後,宋清歡再沒有來過此處,但偶爾無事之後,也會問起她的情況。聽說,一開始的蘇嬈,也嚐試過無數的法子想要逃離這處牢籠。她鬧過,絕食過,甚至,色誘過把守的侍衛,然而,都是徒勞。
幾個月後,她終於安靜下來,每日一言不發,似乎真的已接受了永生被囚於此的事實,隻在每日送飯之時,冷冷地同送飯之人說一句,“我要見宋清歡。”其他的,再不多說。
此時,前頭出現淡淡光暈,宋清歡收回思緒,跨出了地道。
出現在眼前的,仍是那個巨大的鐵籠。
鐵籠的角落,夜明珠光暈難以照到的地方,有一個蜷縮成一團的黑影,便是蘇嬈了。
宋清歡上前一步,一股異味迎麵而來。
流月皺了皺眉,嘟噥一句,“這什麼味兒,這麼大?”
宋清歡淡淡一笑。
蘇嬈被囚禁在這裏,除了一日三餐正餐的供給,其他的,一概不提供。所以,這**個月來,蘇嬈每日的吃喝拉撒全在這裏,又這麼久不曾沐浴,會有異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昔日的天之驕女,淪為如今一身惡臭的階下囚,這樣的巨大落差,對於蘇嬈這樣的人而言,比最可怕的刑罰還要折磨。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藥丸,自己吃了一顆,給流月和沉星也都吃了。藥丸一下肚,鼻端那股異味果然散去不少。
這時,牢裏的蘇嬈聽到動靜,緩緩轉頭望來。
見是宋清歡,她灰敗無光的眼神猛地一亮,突然間發了狂似的,猛地撲了過來,透過鐵柵欄,睚眥欲裂地瞪著宋清歡,仿佛要將她的肉一寸寸剜下來。
再見蘇嬈,盡管已有心裏準備,宋清歡心底仍小小吃了一驚。
此時的蘇嬈,再也不複從前的光鮮亮麗,嬌嬈魅惑。她長長的頭發垂下,因為太久不洗,混著汗液汙漬,已結成一塊塊,油膩而惡心。
被長發遮住的臉不再光潔無暇,吹彈可破,變得鬆弛下垂,布滿汙漬。那雙曾經嫵媚勾人的眼底,也再也沒有了媚意,除了熊熊燃燒的憤恨,便隻剩死魚一般的灰敗。
任何人再見到此時的蘇嬈,都絕對想不出,她就是曾經那個風華絕代,雲傾大陸三大美人之首的沁水帝姬蘇嬈。
宋清歡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一笑,語聲清泠而悅耳,“蘇嬈,好久不見。”
“宋清歡,你這個賤人!”蘇嬈長長的指甲扒著鐵欄杆,衝著宋清歡低吼,如一頭未經馴化的野獸。
“聽說,你很想見我。”宋清歡假意掏出帕子扇了扇,看著蘇嬈。
蘇嬈手上一用力,長長的指甲頓時被折斷,她卻恍若不查,隻用那鬼魅喑啞的聲音嘶吼著,“宋清歡,你有本事殺了我!”
宋清歡笑得淡淡,“蘇嬈,你若想死,不會有人攔你。”
她雖廢了蘇嬈的武功,但並未廢她的手腳,她若真的想尋死,撞牆也好,咬舌也好,總有一種方法能成功。可是她沒有,仍舊這般苟延殘喘地活著。
對於蘇嬈的性子,宋清歡早已看得很透。
她如此自負,卻不想最後敗在自己手中,又怎甘心?哪怕被自己囚於此處,心底一定還殘存著最後的僥幸。或許她覺得,隻要活著,就有希望。也許,是她終有一天能找到出去的法子,又或者,自己能死在她前麵,又或者,有人能打聽到她的下落,來救她。
正因為了解蘇嬈,所以,宋清歡才不殺她。日日在這樣的心裏折磨下活著,可比死,要難熬多了。
蘇嬈果然啞了言。
她粗粗喘著氣,看著眼前依舊精致貌美的宋清歡,牙齒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能死,她怎麼可以死在宋清歡前頭?!哪怕像狗一般活著,她也一定要熬到宋清歡失意的那一天。
宋清歡笑笑,“你常年待在此處,怕是已不知外頭的年月。”一頓,“昨日是除夕。”
蘇嬈心頭一震。
除夕——
她在這個鬼地方,已經整整待了九個月了。隻要她不死,她還有無數個九個月甚至……九年要待。可若她死了,豈不就正中了宋清歡的下懷?
她知道,宋清歡就等著自己不堪其辱,然後羞憤自盡,她蘇嬈,是絕對不會按照宋清歡的意願行事的!
“對了,涼國已經被滅了。”見蘇嬈不出聲,宋清歡又接著開口,神情淡然,仿佛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蘇嬈心底又是一震,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心底一陣哀涼漫延開來。
涼國,果然覆滅了麼?
涼國覆滅,她能出去的唯一希望,便隻剩宸國了。如果……如果她能遞出消息,或許,她還有被救的可能。
隻是,這個僅存的希望也很快被宋清歡打碎。
“還有,宸帝前些日子駕崩,蘇鏡辭繼位,你的母後,自請前往皇陵,為先宸帝守墓。”
宋清歡的話,如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她心裏,將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敲得粉碎。
父皇……死了……?!
就是說,她獲救的唯一希望,也沒了?
蘇鏡辭與她素來不和,就算知道她被宋清歡囚禁在此處,也決計不會來救自己。所謂的母後自請替父皇掃墓,想來,也不過是蘇鏡辭軟禁母後的一個借口罷了。
心底突然一陣茫然,一直以來心底僅剩的那點光亮,也突然間熄滅了。心底,隻剩無邊無盡的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這一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猛地抬頭,眼底迸射出濃濃地恨意,就那麼死死地盯住宋清歡,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宋清歡表情絲毫未變,也那麼看著蘇嬈,眼底隻有譏諷之色。
蘇嬈看了她片刻,頭突然朝後一仰,又猛地朝鐵欄杆撞去。
宋清歡眼睫都未眨一下,將手一拂,蘇嬈的額頭還未接觸到鐵欄杆,便被掀翻在地。明明隻是那麼輕輕巧巧地一拂,蘇嬈卻能感到這裏頭蘊含著的雄厚內力。
她……她的武功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嫉妒,憤怒,恥辱……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交織在一起,心底想要爆炸了一般難受,她指甲死死扣著地,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啊……”
宋清歡勾了唇角,方才,蘇嬈果然存了求死的心,看來,此時的蘇嬈,已是萬念俱灰。
不過,她這個時候想死,自己卻不會再讓她能如此輕易就死了。
你要死,我卻偏讓你活著。
眼底一抹冷意,她轉了眸光看向一旁的守衛,“看好她,別讓她死了。”
守衛沉聲應是。
宋清歡足尖一動,轉身,不再看蘇嬈,施施然離開。
“流月,明日叫玄影來見我一趟。”
“殿下要對付蘇嬈?”
“叫玄影派人廢了她的手筋腳筋,再把她的舌頭拔了。”宋清歡淡淡道。
蘇嬈,你現在想死了?可惜,已經晚了。
……
清元四年二月初二,昭國大軍在燕昭兩國邊界發動進攻,領兵的,正是前聿國五皇子,宋暄,史稱,桐城之役。
燕國大部分兵力陷於與宸國的交戰中,西北境軍防薄弱,難以抵擋,昭軍長驅直入,一路東進,很快占領了燕國西境大部分領土。
而宸**隊兵強馬壯,燕軍軍心不穩,節節敗退,東境亦陷入危機狀態。
在昭宸兩國的夾擊下,燕國越發亂了陣腳,不出三個月,燕國大半領土都已被昭宸兩國占領,唯有臨安周圍城池還處於燕帝的控製之中。
燕國上下全亂了手腳,燕帝也曾派出使者向昭宸兩國求和,但都被駁回,看來兩國是鐵了心要覆滅燕國,在這樣的情況下,燕國的滅亡,隻是遲早的事。
眼下的問題在於,昭宸二國中,誰能率先攻下臨安,滅掉燕國。
因為燕軍主力在東境,宸軍遇到的阻力較大,雖然率先發動對燕國的進攻,但攻下的燕國城池反倒不及昭國。再加上有宋暄領軍,一路上有些城鎮本就顧念從前的聿國,幾乎沒多少抵抗便棄城投降,所以,昭國搶在宸國之前,攻到了臨安。
兵臨城下,兩軍對壘。
宋暄出來,對著燕國的軍士說了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他從前在聿國為王爺時,也替聿帝處理了不少政事,因勤政愛民性子溫和,很受臨安百姓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