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不了,你好好過你的年。”
“你這人,每次團圓飯都一個人,來我家好歹有人氣,怎麼就不過來。”
易胭笑了:“團圓飯是跟家人吃的,你腦袋需不需要我幫你抽抽。”
紀糖這人粗腦筋,話不過腦:“可是你沒——”
說到一半,他立馬閉嘴,覺得不能這麼說話。
易胭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替紀糖把話說了出來。
“你想說我也沒什麼家人,到你家吃飯也沒什麼事吧,”易胭笑了下,“你就別擔心我了,我都習慣一個人了,反而跟人一起待著不自在。”
除夕晚沒排到易胭上班,紀糖提前幾天給易胭打電話本來就是想先讓她考慮一下他這個提議。
但易胭話說到這個份上,紀糖也不勸了。
“那你好好開車吧,我不打擾你了,”紀糖說,“今晚師姐不用加班,我約了她吃飯。”
“爭氣點啊,今年要還是追不上,我狠狠嘲笑你。”
紀糖:“去你的。”
說到這,紀糖忽然問了句:“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易胭唇邊的笑忽然凝固了一下。
這是那天過後紀糖第一次提起蘇岸。
“雖然是他分的手,但是你喜歡你可以回去找他啊。”
易胭沒對紀糖的建議發表意見,而是道:“是……我分的手。”
“什麼?你分的手?!”
紀糖似乎聽到了什麼震驚的事,通話瞬間安靜,幾秒後紀糖的聲音才重新出現:“這……怎麼回事啊……”
以前上高中,整個二中誰都知道二中小太妹在追隔壁一中的蘇岸。
追了很久也沒追上,直到後來追上了,很多人說,蘇岸根本不喜歡易胭,隻是被她感動才接受。
大家都斷定過不久蘇岸會跟易胭分手。
可竟然是易胭分的手?
紀糖沒聽見易胭答話,覺得自己不該挑起這個話題,沒再問了。
“算了算了,你好好開車,掛了。”
等電話掛斷,易胭已經恢複自然,臉上絲毫不見剛才的空茫。
易胭開車回家,洗完澡叫外賣,外賣照舊沒吃完,收拾完就上床睡覺了。
這樣的生活似乎已經重複很長年,規律平靜,沒有意外發生。
唯一出現的意外再次從生活裏消失,像前幾日的大雪,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走。
易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夢裏,八年前的陽光懶洋洋的,空氣裏有男生籃球擊打地麵的聲音。
她看到了蘇岸,他坐在樹下看書。
夢裏的易胭似乎變成了旁觀者,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卻不想醒來,想努力朝那邊走過去。
可是……
易胭眼睛一睜,滿室黑暗瞬間湧進眼眶。
易胭就這樣一動不動躺了許久,半晌才動了動身子,從被窩裏坐了起來。
那天巷子一麵後,易胭當天晚上沒有夢見蘇岸,後來也沒再見過他,生活照舊進行,她以為不會再想起他了。
黑暗中易胭眨了下眼睛,好像不是這樣。
很想。
還是好想啊。
人在極度絕望渴望之時,總想抓住那麼一根稻草,即使這根稻草,又細又枯,根本承受不住欲望。
易胭想起今晚紀糖說的話。
——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紀糖的話就是稻草,給了易胭一個找人的理由。
易胭在黑暗中坐了幾秒,終是掀開被子下床,拿了手機到落地窗邊坐下。
這麼多年來,她還一直記得蘇岸的號碼。
十一位數字爛在她的血肉裏,不用想都能脫口而出。
可是她記得,並不代表蘇岸不會換號碼,況且這號碼是當年她給蘇岸選的。
高樓落地窗外,淩晨的城市燈光未熄。
易胭按下手機號碼,放到了耳邊。
短短幾秒寂靜,就像被淩遲,一個世紀之長。
易胭以為那邊會傳來空號提示,卻沒想到幾秒寂靜過後——
電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