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一出聲倒是提醒了崔童,他湊過去小聲問陳宙:“蘇隊怎麼沒來啊?”
他們這位置離易胭近,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正給病人處理傷口的易胭還是能聽見他們說什麼。
不是故意聽,而是實在聽得到,想避都避不開。
崔童知道易胭在診室裏,但陳宙不一樣,他不知道,用平常正常講話的聲音說:“蘇隊?蘇隊剛走了,上次來市局的那位陳小姐打電話來說剛下飛機,讓蘇隊去接她。”
陳宙話一落崔童就心道壞了,想去堵嘴也來不及。
連許騁也覺得尷尬。
崔童踢了陳宙一腳,下意識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然而卻意外發現易胭跟個沒事人似的,眼神沒分給他們一個,很淡定給病人傷口消毒。
陳宙被這麼一踢,立馬認出旁邊那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是誰,瞬間啞聲。
陳宙是唯一一個那次在樓梯間外聽到蘇岸八卦的人,算是把蘇隊貧瘠的少年情史都知道了個遍,大概清楚這兩人以前發生過的事。
陳宙臉上難掩不自然,比崔童和許騁二人還要尷尬。
他撓撓頭轉移話題:“行了對吧?走吧走吧,外賣快冷了。”
幾人一走,診室裏恢複安靜。
易胭手上動作沒停,對燙傷的病人道:“待會到取藥窗口取燙傷膏,五天後回醫院複查。”
病人隻看得到她低斂的眼睛和說話時微動的口罩,點頭說好。
淩晨病人相對白天少,處理完這個病人傷口後診室又恢複寂寥。
易胭洗手後回到桌邊,坐下後一直沒動作,隻安安靜靜坐著,仿若什麼都沒感知到。
診室沒人她不用再忍,雖自進門來便神色冷靜,但口罩後的唇瓣卻早已滲血。
易胭終於鬆唇,唇上血跡早已幹涸。
這麼多年,蘇岸一直在怪她。
不知過了多久,易胭狠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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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小時一晃而過。
臨下班易胭被主任喊去幫忙,下班時已近早晨七點。
天一亮,急診走廊病人漸多。
牆邊移動床上稀稀零零躺著休息的病人。
易胭昨天整天沒睡好,上夜班到現在已經犯困,眼皮沉重。
半路經過內科急診,一間診室門打開,一位醫生跟著一位穿著講究的婦人出來。
易胭本想直接繞過,卻在看到婦人麵容的時候腳步一頓。
醫生笑容滿麵:“蘇夫人,您需要改善一下睡眠,藥起調節作用,但不是萬能的,注意平時壓力不要過大。”
“嗯,謝謝許醫生了。”
聽到這個聲音,易胭確定了。
即使過去多年,易胭依舊記得她,印象深刻。
這個麵相溫婉的女人就是蘇母,蘇岸的母親。
果不其然,易胭還來不及思索蘇岸為何沒在這裏,就見不遠處蘇岸繞過轉角,手裏拎著一袋藥朝這邊過來。
他已經換了衣服,久違一次沒穿襯衫西褲,身上套著黑色休閑衛衣。
短發蓬鬆細軟,額前發梢還未全幹,夾帶幾絲濕。渾身幹淨到不像話。
蘇母遠遠看見兒子,招手:“藥取回來啦。”
或許因不是工作時間,蘇岸比平時放鬆,漫不經心走近:“嗯。”
易胭這才注意到蘇岸黑眼圈很重,他本來就白,眼底青灰明顯,可卻生出一種詭異的病態美。
困倦爬上他眉眼,眼梢微濕,薄唇刻薄,眸光沉睡般冷淡。冷漠不近人情,卻又帶著一種病到骨子裏的頹散感。
易胭站的這個位置不易被發現,人也三三兩兩經過,蘇岸並沒有發現她。
易胭不知不覺將蘇岸看了個遍,細致又貪婪。
或許不該說他變了許多,隻能說他將真正的他撕開在世人麵前,以前,這樣的他原本隻有易胭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