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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憶之與麥提亞暫住在清澗城,得知黃德鶴誣陷劉屏一案,急地無法自持,忠義之士鍾世衡得知細節詳情,即令鍾鈺鶴前往河中府打探消息,此去起碼兩三日的路程,憶之一心想同行,卻又不能輕易露麵,故隻得按捺下情緒,安心養病,隻請麥提亞日日去探問消息。
一日憶之隨麥提亞往屋外散走,隻見豔陽高照,大地像罩上了一層金毛衣子,道衢寬敞處圍著一群婦孺,他們其中有一名孩童,正在彎弓射箭,他單閉了一眼,瞄地極準,射出,贏回了一串閃亮亮的銅錢,引了眾人歡呼,看守靶子的士卒將賞錢給了孩童,旋即又掛上了一串。
憶之不覺感歎道:“鍾城事當真是位人物,使這樣的法子,鼓舞全民練習弓射之術。”
麥提亞笑道:“這可不止,鍾城事還率領城眾開墾出了大片沃土,這兒的田產不必向朝廷賦稅,所得都是自己的,這會子,他或許在城外的田莊上呢。”
憶之問道:“做什麼,監工嗎?”
麥提亞搖頭道:“應酬呢,宋夏之戰,關閉了榷場。他四處走訪,將田地都賃出去了,用來招募邊境那些商戶,即豐足了府衙,又給了他們生計。”
憶之納罕道:“當真是利害。”
忽聽遠處有一位女孩在喊麥提亞,憶之望去,隻見一群女孩圍著矮幾在描花樣,麥提亞笑道:“她們都喜歡回鶻的花樣,覺得新鮮,這幾日總纏著我。”
憶之笑道:“你去玩吧,我隻四處逛一逛,不打緊的。”
麥提亞點了點頭,笑著去了。
憶之沿著道衢走來,沿路可見藥鋪,米麵鋪,又有小學堂,醫館,書屋,雜買鋪席等。又見城門口,鍾世衡溜下鞍,還未站定,有位女子挎著一籃鮮花與她的母親經過,見了鍾世衡,驀然狡黠一笑,躲在了他的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左肩,鍾世衡往左側身去看,那女子迅速躲到他的右手邊,又拍了拍他的右肩。鍾世衡又往右側身去看,那女子又迅速躲到了他的左手邊。
鍾世衡果覺了過來,迅速將頭一擺,往左看去,那女子從籃中撚了一支鮮花,正湊在他的唇邊,眾人一時都笑了起來。
鍾世衡接過花道謝,那女子甜笑著,向他道別,摟著母親離去。
憶之想起了自己在汴京時的日子,隻覺恍若隔世。
鍾世衡聞著花兒往前走,見到了發怔的憶之,先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嚴先生,今日日頭好,是該出來走一走。”
憶之笑了笑。
鍾世衡笑著,驀然想到,將花兒遞給憶之,說道:“送你吧。”又覺得不合適,說道:“拿回去給你插瓶,或給你妹妹撲戴。”
憶之接過花,一時想起借淼兒之手,送花給自己的文延博。
鍾世衡見她又出神,問道:“你這是要往哪兒去,我這會子閑下來,倒是可以帶你四處逛一逛。”
憶之聽了,思忖了一番,說道:“我想去見見忘誦法師,親自拜謝。”
鍾世衡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半日才說道:“這個人,倒必須我帶你去才成。”
憶之不覺納罕,鍾世衡引路,二人乃至出了城外,隻見已是春光一片,一抹蔥綠,一抹嫩綠塗飾著山野,綠意中綴著花粉,團白,縈紫的花兒朵兒。穿越遍野可見的太白紅杉,在林間漫步,遠遠可見一座古稀老寺矗立在群樹之中,寺前栽著兩株冷杉。
一路無話,憶之覺得有些尷尬,問道:“鍾城事,你今年貴庚?”
鍾世衡道:“正是而立之年。”
憶之不覺笑望了鍾世衡一眼。
鍾世衡苦笑道:“不像對吧?我二十歲時,就有人總猜測我三十歲,如今當真三十歲了,又有人猜測我三十七、八歲。”
憶之忙道:“哪裏哪裏,鍾城事英明果決,是難得的人才,持重地叫人覺得不像是年輕後生,更何況,鍾殿直管你叫叔父,是會……是會讓人誤會。”
鍾世衡道:“我是家中的獨幼子,前頭有八位姐姐,年紀相隔懸殊,鈺鶴是我大姐姐的次子,長子隻比我小兩歲。”
憶之一時無言以對,空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鍾世衡道:“嚴先生,我記得前幾日問你,你說你想謀份差事。”
憶之有所察覺,嗯了一聲。
鍾世衡笑道:“我正缺一位內侍書吏,不知嚴先生願不願意留在清澗城。”
憶之訕笑道:“鍾城事抬舉了,我暫無去處,留在清澗城倒不是不可,隻是,我未曾謀過事,隻怕擔當不了重任。”
鍾世衡道:“先生過謙,實則,也不需要先生做什麼,隻需助我謹防西夏賊軍便可。不怕說句長他人誌氣的話,那嵬名元皞手段詭譎莫測,叫人防不勝防,先生與他打過交道,勢必要比我們更深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