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河曲政變(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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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呂夷簡正與文躍在閑庭敲枰相聚,二人談及貝州兵變,那位宣揚“釋迦佛衰歇,彌勒佛當持世”的王澤糾集信徒起兵造反,一群農民,下級士卒,囚犯彙集而成的軍隊,占領了一個貝州,宛若占領了整個天下,迫不及待建國稱帝。

他們為何談論此事,隻因文延博上書自請,懇求領兵鎮壓。又言道,貝遇文,必敗。說道此處,文躍不覺搖頭歎息。

呂易簡並不以為然,說道:“我養了三個兒子,除了二哥,其餘兩個就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家一個二郎,他是有心思有膽魄的人,大可不必操心。”

文躍道:“他若一心建功立業,我又操什麼心,無非是怕他,對那不該惦記的人,不該惦記的事,還執著罷了。”

呂易簡執子難落,納罕道:“不是聽說你家二哥不是在同安陽郡主議親嗎?”

文躍嗟歎道:“快別提,但凡提起那安陽郡主,他即不點頭,也不搖頭,成日隻埋頭在公案前,旁的一概不問,連茶館也丟給了他母親。哪怕他告訴我們,他還惦記她,也成啊,隻是不提隻言片語。”

呂易簡笑道:“即便他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那一位如今什麼地位,輕易配不上。”

文躍滿眼複雜,說道:“倘若不出拿起子事,她早進我家了。從前見她柔柔弱弱,倒不覺得有什麼。那日她與遼皇太弟與公主之間博弈,便知道不錯,跟在我夫人身邊加以調教,豈有不成事的!偏偏又惹上了那樣的爆炭,實在可憐可歎。”

呂易簡緘默了半日,說道:“對她來說,是福是禍,還未可知。”

正說這話,忽聽管事來報,說道:“聽聞遼皇太弟在河曲發起政變,彼時,富官人正在忻州,不知是否受到牽連,總之沒了消息。”

呂易簡與文躍不覺對望了一眼,文躍歎道:“當真是多事之秋!”他驀然想到,遂向呂易簡雙手作揖,說道:“恐怕陛下又要急詔,我先回府更換朝服才可,呂公,告辭了。”

呂易簡還禮,他摩挲著手中的棋子,目送文躍離去,心裏有了一番主意。

卻說富良弼未能及時逃離忻州,隻得混跡在難民中伺機而動。

清明後的夜開始變短,月兒還未落下,天已漸漸泛起青光,使他看清這片焦土,殘垣斷壁,屍骸枕籍。枝頭上不知多少鳥兒雀兒在唧唧喳喳,夾雜著女人孩子的惻惻哭泣聲。

老陳蒙著風塵朝他走了過來,他本就老得滿臉褶子,再經曆了戰火熏陶,更加顯得落魄。他在富良弼身邊坐下,說道:“不成啊,搶地一幹二淨,連張胡餅都找不著。”

富良弼看向老陳,問道:“我是讓你去找離開的路。”

老陳道:“肚子餓了,哪有力氣幹活。”他舔了舔幹燥地起皮的嘴唇,說道:“富先生,我看這事,大有蹊蹺。”

富良弼觀察著四周,說道:“你說,蹊蹺在哪兒?”

老陳道:“那耶律兄弟倆窩裏鬥不窩裏鬥,我不清楚,不過耶律崇元率領的火山軍的前鋒,是西夏鐵鷂子軍。”

富良弼蹙眉道:“鐵鷂子軍可是嵬名元皞的親衛軍,你是否看錯了?”

老陳見他不信,登時急了,說道:“鐵鷂子軍的重甲,刺斫不入;又將兵與馬用鉤鎖綁在一起,即使人死了,也不會墜馬,還可繼續向敵人衝去。這怎麼能看錯!宋人的靜塞軍,契丹人的鐵林軍、皮室軍,女真人的鐵浮屠、拐子馬,都吃過鐵鷂子軍的虧,你們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子哥或許不懂,在我們的勾當裏,鐵鷂子軍的名聲大著呢!”

富良弼心內一動,說道:“倘若耶律崇元與元皞達成協議,裏應外合起兵造反,那這事可就大了。”

他抬眼去望圓月,在青天中隻剩一輪似透非透的輪廓,大地微微裹上了一層暖暖的橘黃色,預示著今日將是一個豔陽日。

老陳繼續說道:“我在東門西門北門都打探過,皆有重兵把守,闕樓日夜有人監守,士卒提警,禁衛森嚴,咱們暫時逃不脫。”

富良弼喑聲半日,道:“不成,咱們必須盡快離開,再待下去,汴京必定生變。”

老陳咂嘴道:“你說的容易,怎麼逃啊,各大路口都設著關卡,道衢有鋪兵巡邏,我是沒辦法的,你有能耐,你自己想主意。”

正說這話,一群下級士卒走來,他們舉著一張畫像,在人群中檢視。

富良弼下意思低下頭,輕聲問道:“這是在找誰?”

老陳道:“耶律靈芸,遼國最小的那位公主。”

富良弼不覺蹙眉,他溜了老陳一眼,又去觀察士卒尋人,見他們確實隻在女人身上留意,倏忽,卻見遠處有一人飛跑而來,手中握著另一張畫像,他心中咯噔一下,暗覺不妙。

士卒們果然開始抓起男人對比畫像。

富良弼輕聲道:“看來他們已經知道我也在忻州了。”

老陳握住挎在腰間的匕首,兩眼直瞪瞪盯著那群士卒。卻聽一陣亂響,右手邊已經打了起來——耶律靈芸手持短刀左劈右擋,打傷了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