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沒覺得,七夕這個傳統的節日其實並不單單算是情人節,至少在古代,它其實也可算作是一個女子間體己比藝的全體集會,你瞧那滿大街的人山人海便知道了,真不知這古時候官家小姐過的都是些什麼苦日子,什麼都能拿來比,一炷香內穿針引線的次數能拿來比,抓蜘蛛時被蜇傷的傷口個數也能拿來比,說來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般矛盾,你看那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雖則表麵光鮮,內裏卻也未必幸福……
他們或許比平常人更富有高貴,卻同時失去了許多平常人能有的簡單充實,他們麵對更多的或許是那些個家族鬥爭,還有那些累死人不償命的繁文縟節,當然這麼些人裏也不乏樂在其中的,他們或許管這麼些個煩人東西叫樂趣;再看那出身平凡的寒門子弟,或許是自小要苦些難熬些,可在某種程度上,比之那群籠中之鳥,他們則擁有了更多的自由愜意與閑適恣意,當然,這些人裏自怨自艾自暴自棄或是一心一意想要往那達官顯貴邁進的也自是多了去了;顯然生活像極了是座城,城裏的人發了瘋地想要出來,城外的人卻拚了命地想要進去……
然而,當時的我卻還不知,那句看似很契合這個人世間的話語,還帶著一份極沉重的哲理,人來人往,一進一出之間,無非昭示著——眾生皆苦……
“不是說餓了麼?怎麼還不動筷?”師父淡淡的一句話將我拉得回了神,我提了筷,卻沒吃一會兒便又放了下來,心裏不知為何總是悶悶地堵得慌……
“又吃不下了?”對麵人眉一挑,淩厲的眼神掃過來,震得我當場打了個冷顫,隨即便再不敢開口說話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雙手仍像先前那般死命抓著自己的衣擺不放,我揪著眉頭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老半天,那低眉順眼的樣子活像是個受了委屈卻敢怒又不敢言的小媳婦兒……
良久,才從對麵傳來一聲極淡的歎息,隨著一陣杯落聲響起,便聽他道:“吃飽了那便走罷!”
他起身,我跟在他身後,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子,我猜若我保持著這個姿勢一路到底,師父一定會被人戳脊梁骨,起先我還不願此般壞他聲名,卻在見了他那陰沉地好像我欠了他一百萬的臉色之後完全改變了主意:不高興是吧!給我甩臉子是吧!好!那咱就這樣!一輩子不說話得了!
顯然我對師父也就是隻敢私底下在心裏不爽的了!就像現在,他牽了我上了人兒屋頂說是要觀星,我便也隻有偎在他懷裏陪著看的份兒……
想想武功高的人就是難伺候,一句話不樂意吧你還有性命之憂,偏偏這隻青皮狐狸還不隻是武功高,人兒偏就還是個附庸風雅的主兒,大半夜的不睡覺跟你坐在這房頂上吹著冷風看星星……
好吧,雖然我必須承認,那些在層雲疊嶂之間若隱若現的星雲像是被那茫茫的月華所感染一般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霧,蜷在那遼闊的夜幕之中,若隱若現,確實美極,可是橫在我腰間的手卻未能讓我如願安靜地欣賞了這幅美景……
‘師母一定是被這家夥給累死的!’我悻悻地如是想著,卻見身旁人突然伸了手出來指著那天邊道:“你瞧見沒有?”
“瞧見什麼?”我訥訥地看著他,不懂他話中含義,卻聽他又說:“北鬥啊!”
“在哪兒?”我疑惑地睜大了眼睛望他,卻見他臉一板,手一垂地道:“真是愚蠢!你瞧……”說著便見他執了我手往那西北方向一指道:“你看哪兒,有七顆像珍珠一樣的星子,連成一線,那便是北鬥了!”
“我看到啦!”我興奮地應下,渾然未覺那兩顆正在逐漸靠近的頭顱,卻又聽他接著說:“那是銀河,銀河的這邊兒是牽牛,那邊兒是織女!”我任著他牽引著我的手從那天的一邊兒如行雲流水般地劃到了另一邊兒,卻在越發貼近的兩人身上嗅到了一股頗為濃重的曖昧氣息……
“你是我教過最笨的弟子了!竟什麼都不知道!”他開口,吐氣如蘭,就嗬在我的頸項處,我轉頭,臉黑了又黑,正欲發作,卻好似想起了些什麼,便眯了眼睛看著他冷笑道:“你不是不跟蠢人說話麼?”
“恩!你是夠蠢的了!”他挑眉,我見著他那微迷離的眸子稍是一驚,隨後又恍然大悟地問他道:“師父你喝酒了?”
麵前人雙眸一黯暗便迅速眯起了眼睛看我,如鷹隼般的眸子閃著銳利的精光免不得讓人不寒而栗,我悄悄向後挪了身子,結巴地望他道:“師……師父!”
“飯前你一直心不在焉,可是在想你陳師兄?”
“啊?”
“為師在問你話!”
“沒……沒有啊!”
“那你心虛什麼?”
“我沒有心虛!那叫停頓!”
“你當為師是傻子麼?”
‘算了,和酒醉的人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我揉著太陽穴頗為頭痛地望著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