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沒有沐浴,他隻是擦幹了身子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爐火複燃,客棧裏漸漸又有了暖意。
可秦風的心依舊是涼的。
他的心是涼的,酒也是涼的。
秦風給自己倒了一杯,卻遲遲沒有喝上一口。
師父的教誨並沒有忘,隻是他的心已經不能再亂。
——他需要喝一杯酒來穩一穩心神。
不管黑暗中的那些是什麼人,他們最終劫走的還是陸小玉。而且用了一個這麼巧妙且如此龐大的局,顯然是早有準備。
那又怎能知道他們走的哪條路,怎知道他們一定會來這家客棧?
那個土匪窩會不會就是太行三煞的老巢?
魯丁殺屠傲天到底是誰授意,又和擄走陸小玉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問題越想越多,也越想越亂。
最終,秦風還是喝了那杯酒。
酒杯已空,並沒有再填滿。
他害怕,他怕忍不住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酒杯一旁放著一把扇子,一把很普通的扇子。
秦風離開師父的時候,身上帶了四樣防身的寶物,一個是腰間的鋼刀,一個是腰帶裏的軟劍,還有的就是幾粒飛石和這一把扇子。
扇子是師父從山下小鎮花五個銅板買的,想必再轉手,隻能賣兩個銅板。
師父也從沒教過他用扇子的武功,因為師父說,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功,莫過於一顆冷靜的心和一個清醒的頭腦。
這把扇子,就是用來讓他保持冷靜和清醒的。
扇子一直藏在包袱裏,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被他拿出來——他的確已心亂如麻。
他從未這麼慌亂過,難道是因為陸小玉?
若真是因為陸小玉,他應該鎮定冷靜才對。
他需要冷靜,所以他才把扇子拿了出來。
可他還是不敢打開,他怕打開之後還是冷靜不下來,還是想不出什麼辦法去救陸小玉,其實他隻是怕失去信心。
老板娘梳洗過後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渾身散發著女人特有的體香。她見秦風傻坐在那倒了酒也不喝,便坐了下來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開口問道:“還在想事情?”
秦風點點頭。
老板娘接著道:“想不透不如先喝醉睡去,說不定睡一覺就能想得通了。”
秦風卻問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師父?”
老板娘道:“我不認識你師父。”
秦風道:“那為何你會和我師父說一樣的話。”
老板娘道:“什麼話?”
秦風道:“師父說,若是遇到難事,實在沒有辦法,不如先去睡一覺,或許睡醒了,就有辦法了,”
老板娘笑道:“你師父真是個有趣的人。”
秦風道:“不但有趣,還很睿智。”
老板娘道:“睿智的人,豈非都很有趣?”
秦風道:“或許。”
老板娘又道:“既然你師父又睿智又有趣,你為何不聽他的,先好好睡一覺。”
秦風道:“我睡不著。”
老板娘道:“睡不著就多喝點酒,酒喝多了,自然會睡得著。”
秦風道:“酒我也喝不下。”
老板娘笑道:“酒喝不下是因為沒有下酒菜,我去給你弄幾個下酒的小菜。”
有了菜,酒果然下的很快。
酒過三巡,老板娘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她看著秦風,卻又不像是在看秦風,她開口安慰道:“看來你的心裏已全是她。”
酒入愁腸人迷離,秦風隻喃喃道:“她若真的死了,我還哪裏有心。”
老板娘嘖嘖道:“酸死了酸死了,你比那窮酸秀才還要酸,若是有男人對我說這句話,哪怕是死,也是知足了。”說完,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哀,起身又道,“我燉的糝湯快好了,喝一點,可以解解酒。”說著人已進了廚房。
秦風苦笑道:“人真是奇怪,明知道喝酒會醉,還是要喝,喝醉了,又要醒。”
“更奇怪的是,人都要死,卻還要活著。”話音未落,緊接著“砰砰砰”幾聲響,客棧裏忽然闖進六七個人來,有的破窗而入,有的直接把牆撞了個大洞,這些人不但長得稀奇古怪,手裏拿的兵器也不常見,有拿雙錘的,有拿子母陰陽鉞的,有拿二尺銅煙鍋的,有拿奪命鴛鴦環的,還有拿一個看似是拐杖的形狀奇特的鐵棍。
隻有一個人拿的是劍,也隻有他一個人是從門裏走進來。
劍是驚鴻寶劍,拿劍的人自然就是沈平南。
秦風認得沈平南,他和沈平南剛見過不久,當然忘不了。
沈平南當然也忘不了他。
秦風沒有說話,因為是他們來找他的,所以他在等他們先說話。
先說話的,也不是沈平南,而是魯丁。
他雙膀一晃,揮了揮手中的雙錘,先開口問道:“沈公子,是不是他?”
沈平南點了點頭。
說話間,老板娘端著一碗熱湯緩步走了出來,她將熱湯放在桌上,然後故意仰起頭,笑著問道:“是誰在說話,我怎麼看不到人?”
魯丁最恨別人說他矮,看到老板娘如此,更是氣得暴跳如雷,但卻沒說一句話。
老板娘見魯丁強忍著怒氣卻不發作,心裏忽然空蕩蕩的,像是萬丈高樓踩空了腳。
她轉頭又衝那手持子母陰陽鉞的少年道:“呦,看來姓方的那個老東西真的是退隱江湖了,把這對破銅爛鐵傳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