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C大,回到父親的庇護之下,父親的身體不好,我不敢告訴他不堪的過往,我告訴自己忘記過去,遠離紛爭。
我和羅林的聯係也越來越少,羅媽媽偶爾打來幾個問候的電話,會提及到羅林,他最近在國外進修,的確很忙。
在平靜中,我迎來了人生中的關鍵時刻,參加了高考,我在考場遇到了洪光亞,他改變了許多,少去了平日裏的張揚,變得低調。
我們互相問候了一聲,誰也沒有糾纏過去。
我的目標很明確,C大,不能給父親丟臉。
父親對我也非常自信,我順利地拿到了C大金融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那到通知書的第二天,我們父女兩人回到北城為母親上墳,原來母親就埋在我常去的山上,在紀念碑的附近。
父親在母親的墳前哭成了淚人兒,他牽著我的手,告訴我,等他走了之後,他要和母親合葬。
我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啊,他不肯去國外看病,癌細胞已經擴散,我偷偷看到他在為自己注射止疼藥,他在苦苦地煎熬,隻為熬到我高考的這一天。
命運是公平的,上天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給了親人,但是親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十全九美,幸福和圓滿之間隔著月晴圓缺。
對於我來說是缺失的,對於父親來說是圓滿的。
有一人圓滿,終歸是公平的。
這是父親最後一次來北城,他去見了當年的老朋友,我也去探望了老院長。
在老院長的墳前,我跪了很久。
意外地看到了老院長的女兒,那是老院長收養的女兒,比我年長,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她見到我很驚訝,沒有痛斥我,而是詳細講述了老院長去世前的情況。
老院長用她的生命換來了孤兒院的平安,而現在,孤兒院又將麵臨著新的動遷。
是王偉?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是他。
我在老院長的墳前許下重諾,我要保住孤兒院,保住老院長的心血。
我和父親回到C市,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我每天都在校園和醫院間奔走,多虧了羅林的照顧,他幫我很多的忙。
我對羅林也越加依賴,有時候,我似乎覺得自己愛上了他,可是看到他那雙桃花眼,我又向後退了一大步。
羅林非常尊重我,他沒有強迫我,隻是在我無助的時候,借給我肩膀依靠。
父親已經陷入了昏迷,麵對插管和拔管的糾結,我痛哭不止。
我不知道如何決定,讓一根管子來延續父親幾日的生命,還是放棄。
我將自己封閉在家裏,傷心的痛哭。
羅林一直陪著我,他安靜地看著我哭,看著我笑,看著我在痛苦中糾纏。
我仿佛被逼迫到懸崖上,後退一步,便會墜落到無底的深淵。
我哭累了,主動地抱住羅林,埋在他的懷裏。
他忽然將我抱緊,細密的吻落在我的額頭,我同樣抱緊了他,他將我抱進了臥室……
風平浪靜之後,我枕在他的臂彎。
他溫柔地弄亂我的發:“心情好些了嗎?”
我想到剛才的猛烈,在接近雲巔的時候,我高聲地喊出了壓在心底的抑鬱。
心情似乎好些了,但是現實依然很殘酷。
羅林低沉地看著我:“其實,對於醫生來說,我們尊重病人的決定。插管和拔管並沒有實質的區別。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隻是病人家屬的願望。人活著,就要有尊嚴,有質量,年輕時,揮霍青春,勤奮工作,中年時,苦於奉獻,扛起肩膀上的責任。晚年時,回憶一生,享受安逸。對於梁叔叔而言,他一輩子都活在音兒阿姨的世界裏,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黃姨,可見他的執念又多重,不要再糾結了,冰冰,讓梁叔叔去找音兒阿姨吧。”
“你的意思是?”我仰望著他,“如果是你的親人,你也會這麼決定嗎?”
“會!”羅林不假思索地說。
“好。”我安心地貼在他的胸口,眼角流下了淚水。短暫的父女情誼,終要散場了。
羅林帶我來到醫院,我拒絕了為父親插管,父親走得很安詳,他的臉上帶著笑意,在這一瞬間,我懂了羅林的話,父親帶著愛,帶著承諾,去見母親了。
父親過世之後,由C大出麵,為父親辦了體麵的追悼會,這是一貫的原則,人活著不在意,人死後,才會看出人心。
父親是個好人,所有來奔喪的人,都對父親有很高的評價。
羅林一直陪著我,意外的是,洪光亞陪著黃阿姨也來了,黃阿姨似乎蒼老了十歲,我看到她的眼裏沉浸著無盡的悲傷。
在她的眼裏,我的父親是背叛愛情的人,對不起她的人。
在我的眼裏,她是為愛癡迷的人。
洪光亞看到羅林,沒有絲毫的驚訝,他隻是說一句:“我會讓冰冰回到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