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按照它自己的軌跡在運轉，不管你充實忙碌還是空虛懈怠，它都在它自己的軌道上。高中的第一次月考就在這樣的軌跡中隆重登場了。考試，是個神奇的東西，它可以把許多東西瞬間改變。它可以讓一個人癲狂了還能發財（如範進之輩，中舉即癲卻變成了文曲星附體，榮華富貴接踵而至）也可以讓一個人頃刻破財（如我，考試落榜，父母破財來續上我的求學之路）甚至把一個人生的希望全部抹滅掉。雖然考試並不能體現一個人的全部，但是隻要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人們還是樂此不彼的設置考試。於是各種不同的考試粉墨登場，做著各種各樣的區分。月考是學校的一件大事，也是學生的頭等大事。多年之後，我才在後輩們“考考考、學校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的戲謔中明白考試就是一個學生的生命。是的，它可以讓老師確定自己培養的對象，它也可以讓學生成為班級的明星，甚至成為異性同學心中暗自傾心的對象。在學校這個狹小的生態圈中，它是判定一切的唯一標準。
對於高一的班級和學生來說，一切的秩序和地位都有賴於這次月考來確立，因此同學們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大顯身手。
月考激發著初秋殘存的躁動與狂熱。待我踏著新起的涼意回到學校，月考的成績已經放榜。學校的光榮榜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這個光榮榜是立在學校最顯眼處的一個玻璃櫥窗。櫥窗分兩個板塊，一個板塊展示著考試中年級成績前十名的學生名單，另一塊則展示著學校的辦學成績和優秀教師的風采。每天，都有專人清潔光榮榜。它的每一片玻璃都會被擦得一塵不染，鍍金的邊框在經過細心擦拭後金光閃閃。整個光榮榜金光熠熠，不管在哪個角度都能看到它閃閃的金光。它是如此的奪目，甚至與學校樸素的環境有些不搭調，但它也是每個學生向往的地方。望著那些擠擠挨挨著的攢動的人頭，我沒有擠上去一探究竟的動力。我知道以我這樣一個自費生怎麼可能名列其中？至於是什麼人登上了這份榜單，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更關心的是自己考得怎麼樣。我繞過那些人群，拔腿往教室跑去。
教室裏已經失去了往昔的秩序。幾個男生追逐著，叫罵著。從他們叫罵的內容來看，這是一種相互的吹捧和另類的炫耀。顯然，他們對自己在考試中的表現是非常滿意的。另外一邊，幾個女生圍坐在一起默默不語。在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女生趴在在課桌上，幾縷頭發從遮在腦袋上的書本後垂下來擋住了整張臉，看不出她的表情。可從她好像是因為抽泣而抖動的背影來看，她應該對自己考試的成績並不滿意。更多的同學則踮著腳、伸長了脖子、豎著手指在找自己的成績。我從座位的縫隙往前擠，可沒前進多少就動彈不得了，隻能遠遠地看到身前晃動著的黑壓壓的人頭，看不到任何其他有效的信息。其實，這會兒我並沒有多大的勇氣去看自己的成績與排名。盡管我期待，可更多的是懼怕。眼前這混亂的局麵讓我莫名的心慌。我的手在褲縫上來回摩擦了幾下冒出了一些熱汗。。
我心一橫，索性扭頭去了宿舍。待我洗完澡回來，榜單前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了。或許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成績，也知道了自己在班級中的江湖地位了，這會兒該是在心中慶祝或者祈禱去了吧。我深吸一口氣，迫使眼光從榜尾往上移，我期待而又惶恐地尋找著自己的名字。最後五名，沒我的名字；最後十名，還是沒有我的名字。我的眼光開始灼熱起來，搜尋名字的速度也快了起來。終於，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它被定格在了班級第二，年級第十一的位置上。
班級第二，年級第十一！我在心中念叨著“第二、第十一”這兩個數字。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揉了揉眼睛，把不怎麼聽使喚的手指摁在成績表上一項一項的確認著這些本來枯燥無味的數字。最終，我念叨著，重複著確認了這是真的。我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洪水一樣在我身體裏亂竄。各種畫麵雜亂無章的在我腦海中閃現：父親沒有砸下的手掌，回家時爸媽的叮囑，課間的枯坐，廁燈下自己孤獨的身影和被蚊蟲叮咬得腫癢難忍的手腳。我的血液在全身亂竄，手腳不聽使喚的哆嗦。我想奔跑、我想喊叫、我也想大笑、更想嚎啕大哭一場。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困獸，我想掙脫這牢籠去撒野，去狂暴。可我最終還是認識到哪怕我真的是一隻野獸，此刻也隻是一隻被關著的野獸。不管我的真本性是怎樣的都無法去展現，我是無力真正的撕碎這個牢籠的。我默默地走出了教室，獨自來到圍牆角落的小河邊。這裏僻靜無人，我蹲坐在河岸邊雙手抱頭，任由自己像個孩子一樣哭泣，任由淚水隨著江水流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