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眼睛,嗅著空氣中的寧靜與煩躁。
對麵坐著兩個提審我的人,他們因為剛才我說的一大堆廢話開始呼吸急促起來。果然,其中一個猛地站了起來。他一隻腳站著,一隻腳踩在剛才坐著的椅子上,拳頭把桌子擂得山響。他對著我吼著:“你這個死貪汙犯,老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少跟老子繞圈子說這些沒用的。”
我微微睜開眼睛,燈光直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蒼白陰森。而事實上,他長得還不賴,年輕的臉龐上還有些青春痘的苞芽,那是欲望沒有得到滿足的證據。我對他攤開戴著手銬的雙手,微微笑了笑說:“急什麼,我又跑不了。”
“你還想跑,你這是要上天啊。”他“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耳機扔在桌上,對另外那個人說:“哥們,把剛才這條記上去,在他的罪行上加上謀劃越獄逃跑這一條,看他小子還老不老實!”
我盯著對麵這家夥,指了指牆頭上的攝像頭,說:“嘿,那都看著呢?你們可不能瀆職啊。”
不知道是先前的講述還是剛才的表現惹惱了他們,本來已經坐了下來的他猛地跳起來抓住我的胸口,口裏咆哮著說:“你小子是不是想死,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即便如此,他的憤怒仍然沒有發泄完畢。他哼哼叫著又把一口口水啐在我的臉上。
我擦了擦臉上的口水,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理而憤怒,相反我的內心極其的平靜。我甚至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剛剛工作時自己的影子。
我理了理剛才被他抓亂的衣服,攤開雙手說:“小兄弟,看著麵生啊。新來的吧,在哪個局裏上班,你們的領導我都熟。”
他側過臉去,對著地上啐了口口水,搖晃著腦袋說:“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你們這個案子是大案、鐵案。你們當地的整個係統都已經規避了,你最好早點把事實交代清楚,爭取政策寬大處理。”
“對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這個我懂。”我接過他的話說著,以便緩和一下眼前的氣氛。其實我不是想抗拒,我隻是在回想、在梳理。我也想搞清楚我怎麼就坐在了這個審訊室裏麵,成了他們口中的死貪汙犯。現在我百口莫辯,不論我說什麼在他們眼中都是狡辯,都是抗拒。他們需要的隻是我違法犯罪的事實,而我想要的是梳理清楚我是如何走上這條道路的。事實上,我是有理想與追求的,我憎恨一切的不公正與汙穢的東西。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就變成了自己最憎恨的樣子。這是我現在最大的痛苦,可是我如何才能讓他們也能明白我的痛苦呢?
我看著他們,臉上發出了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另外一個人問我:“你笑什麼?”
我伸出手來,把食指和中指岔開做出一個夾的動作,對他們說:“能給我來根煙嗎?”
他們相互望了望,點燃一根煙遞過來說:“老實點,別再耍花樣了。早點交代,對你有好處。”
我夾著那根煙,看著繚繞升騰的煙氣說:“兩位小兄弟,我知道你們急著交案,我既不想抗拒,也不想使二位為難。可是我的情況比較複雜,二位能不能靜心聽我把來龍去脈講清楚?”。
他們互相看了看,拍著桌子說:“好吧好吧,你快點,最好在這根煙燒完之前交代完。”
我盯著頭頂的煙氣,思緒飛馳…